却不过叶有华的坚持,邓州程只得赶着牛车回转了,等看着牛车走远了,叶有华一行人才转身往唐家走去。

这一回的唐家很好找,院门上方绑着用白色孝布做成的大白花球,明明摆摆地示意着这一家有丧事。叶有华领着家人一起进了前院,迎面就能看到堂屋里端端正正地摆着一副黑色棺材。

叶有华先在院门口放了一挂半路买来的鞭炮,听到鞭炮声,堂屋里就赶紧地跪着了一地的孝子孝孙膝行着出来见礼,又有吹锁呐的敲锣的打鼓的三个人一起奏哀乐。

叶有华领着一家人一起对着棺材见了礼才又扶起来地上跪着的人。

叶有华说着宽慰的话,朱娇娇则是把带过来的礼节送到家务长那边记账。

家务长接过东西先理一理,然后再记账,记完账还会把礼单给大声地唱一遍。

“唐有怀亲兄长叶有华敬上大红绸面冥被一床大绿绸面冥被一床羊毛毯子一床白封十八元。”

“唐有怀亲兄长叶有亲敬上大红绸面冥被一床大绿绸面冥被一床羊毛毯子一床白封十八元。”

白封这个称呼老门山比较少听,叶有华猜测之所以叫白封的缘由,大概是因为丧事的份子钱都是用的白色的纸包裹的缘故吧。

这边有家务长念了礼单,那边奏哀乐的人也跟着一起又奏了一回哀乐。

朱娇娇送过去的两份礼也只是给外人看的,这念出来的也只是叶有华明面上替自己和哥哥给做的礼节。

等扶着唐有怀夫妻进了屋子里,叶有华又给了一个白封给唐有怀,“你之前砌屋的钱还没有还清吧?又要办丧事,怕是手头有些紧,这个是我这做哥哥的心意。”

“不行。”唐有怀连忙推拒,“前头的礼已经够重了,你还帮大哥也做了一份人情。我不能接。”

叶有华硬是塞给了唐有怀,“我是你亲哥哥,你计较这么多做什么?你先把唐家爹妈的后事办好。”

“那就当是我借哥哥的。”唐有怀一是却不过,二也是知道丧事耗钱,手头上确实是有些紧,只得收下了钱。

一旁的有怀媳妇正撕扯着孝布,一边陪着一起撕扯孝布的朱娇娇说话,一边也分心注意着这边的情况。

看着丈夫收下了她也松了口气,跟朱娇娇讲话也有些不好意思,“叫二嫂见笑了,是我们对不住二哥二嫂了。实在是,家里之前砌屋欠着队里的那笔钱,还剩下个尾数没有还清楚呢。这会给爹娘的后事咱们也不想马虎,只能厚着脸皮找二哥二嫂了。”

“三弟妹这话过了,三弟跟有华是亲兄弟,这个有什么好计较的?”朱娇娇拍了拍有怀媳妇的肩膀,又打量了一下,孙辈重孙辈们都在,却缺了个人,“怎么二妹子没回来?”

有怀媳妇听着朱娇娇一问就先叹了口气,“这事,唉,也是有些叫人伤心。二妹子心里怕是也伤了呢。”她就把事情给朱娇娇说了,“爹娘之前就不好了,过年的时候二嫂也是看过了的。”

这事朱娇娇是知道的,她过年来拜年的时候是看过人的,她当时就看到了两位老人家的脸色已经是灰败无比了。也是有些能理解的,便冲有怀媳妇点了点头。

有怀媳妇看二嫂也能理解,便又接着往下说,“自打二妹子成了婚,两个老人家就日日都是昏昏沉沉的,照我看来,也只是两个老人家一直撑着那口气不肯散。”

说到这里有怀媳妇停了停才又说下去了。

“昨天中午二妹子领着女婿回来报喜,说是前儿确诊她怀上了,老人家听了这个喜讯当时就有些不妥当了。一直等二妹子吃了中午饭走了,两个老人家才真正地发作出来了。”

有怀媳妇看了看有些沉默的丈夫,“有怀一看不大好,昨天下午就请了咱们队里跟隔壁几个队的大夫过来看了,几个大夫都是说只有一丝气了。偏他不肯信,后来又跟队里借了辆板车,给送去了医院,那边一看,直接就叫医院给拒了回来。半夜时分,那身子都凉了。”有怀媳妇说着也有些落泪,“老人家这是等到了二妹子的喜讯才肯咽气呢。”

朱娇娇听了也有些感触,虽然这年头不允许讲究旧习俗了,可是于一些讲究的人家来说,还是会有一些坚持的,比如,父母丧守三年,祖父母丧守一年。

周唐岭整个大队八成以上都是姓唐的,唐家也是个大家族来着,想来也是有一些讲究的。只是没想到为着不叫孙女儿担着什么事,两位老人家硬生生地撑了这么久。

有怀夫妻两个又哭了一会,有怀媳妇抹了抹眼泪才又说话,“二妹子有喜了,我们原是不想叫她知道这事的。可也不知道队里哪个报信把这信报给了二妹子,二妹子直闹着要回来,但是她爷奶一场辛苦都是为着她,哪敢叫她进屋呢?早上二妹子守在院子外头都快哭死了。”

朱娇娇能明白为什么家里为什么不给二妹子进屋,这边是丧事,那边是还没怎么稳的新胎,哪个也不敢叫生死相冲了,又是怕失事,更是怕老人家白白撑了一场。

“二妹子能想明白的。”朱娇娇宽慰有怀媳妇,“她爷奶为着她这一场费心,她肯定不会辜负的。”

有怀媳妇抹掉了又流下来的眼泪,“早上我也是这么劝她的。”

“三弟妹也该劝一劝二妹子好好地养着身体,到时候生个胖娃娃带给老人家去看一看,这比什么都好呢。”朱娇娇也在把一捆捆地原色麻布撕扯出来的一条条的孝布折叠整理好,这是要用来发给来客们的。

朱娇娇一家并不算是正经有血缘的亲戚,按说是不用正经带孝的,是叶有华感念唐家两位老人家把唐有怀拉扯大了,叫着家里一起跟着带着孝待客。

又把几个孩子分派了出去奏哀乐,周唐岭能奏哀乐的人实在是太少了,以至于才一个唢呐一个锣一个鼓,整个乐队也三个人而已。

叶有华问周唐岭的唐队长借来乐队里其他的乐器,诸如二胡、笛子、竹箫、陶埙、金钹这些个东西,叫几个孩子一人选用一个,帮着一起奏哀乐。

小成智年纪最小,学的乐器还不多,就选了笛子,成义看了看就选了竹箫,成忠谦让两个姐妹,让她们先挑,素璎不客气地挑了陶埙,素瑶就选了金钹,留下来的二胡给了成忠。

跟着其他三个吹唢呐敲锣打鼓的人磨合了一阵之后也就差不多了,一来客人上门,这几个孩子也就跟着一起奏乐。

叶有华跟朱娇娇也没有闲着,叶有华管着安排各项大大小小的事情,朱娇娇就管着厨房里的事情。

叶有华是早就跟队里请了假的,因此一家人就在唐有怀家住了下来,也没有占几个房间,总共只占用了一个屋子。

唐家人是如何地感激且不说,第三天下午,唐家又来了一批客人上门。

因着定了第四天就要出殡安葬了,叶有华正在后院跟安排了在山上挖墓坑的人说着事情,就听到外头报礼的声音,“唐有怀二哥叶有华之朋友罗瑚白封十八元,唐有怀二哥叶有华之朋友靳……”

叶有华听得一愣,跟挖墓坑的人把话快快说完就赶紧出去了。

果真是罗科长跟靳组长。

“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叶有华又惊又喜,他还真没跟这两位说过周唐岭的事情。

罗科长先跟叶有华握了握手,“美芙回来带的消息,还有你侄女婿是咱们煤机厂的,这事我也听闻过。家里这事你也不说一声,你亲兄弟的亲长过世,咱也该当过来走一趟的。”

“我只得了点空过来走一趟,煤机厂那边还有事情我得先走了。”罗科长确实是抽时间出来的,把礼封送了就说先走,跟唐有怀说了几句,又跟叶有华说了几句,罗科长冲靳组长点点就走了。

叶有华把罗科长送走才去靳组长,“你怎么也找过来了?”

“嗐,我打电话去你们老门山,接电话的人热心地跟我说的。”靳组长示意叶有华跟他出去说话,“那个肖卫红审出来了,顺藤摸瓜一网打尽了。我是来跟你报个信的。”

叶有华跟着靳组长走到了路边的田埂上,往水稻田的田埂上再往里走了走,“明天就出殡下葬了,你用不着这么着急。”

“成了成了。”靳组长摆了摆手,“放心,没有人会关注我跟老门山怎么来往。”

叶有华并不是这个意思,他顿了顿没有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