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婿两个做着木工,没一会朱娇娇跟于敏乔背着猪草蒌子回来了,这么大的雨,他们顶着雨也得去油菜地里扯猪草,老门山的养殖场还养着不少的猪仔呢,光吃红薯仔可不行,得配着青草料,这长出来的猪肉才不会那样柴。

叶有华放下手里的木工活迎上去把两个猪草蒌子取了下来,又帮着妻子把斗笠和雨披给取下来,但是朱娇娇身上也是已经湿透了,扯猪草总不能披个厚厚的蓑衣,这会儿油菜已经长得有一米来高了,蹲在油菜里扯猪草,那油菜枝杆上的水就直往身上滴,一个小雨披躲不了太多的水的,更何况还下着大雨,哪怕戴着斗笠,那头发也在滴水。

“赶快去洗个热水澡,别着了凉。”叶有华推了妻子一把,自己把斗笠和雨披挂好,又把猪草倒在架子上晾着,湿哒哒的猪草不敢给这样给猪仔吃的,大些猪倒是没问题,小猪仔却怕受不住这水气。

朱娇娇扶着母亲一起进厨房打了热水,在澡房从头到脚给洗了一遍,用帕子拧干头发才来了堂屋帮着做木工,“这雨看来不会停,待会还是去接接成忠他们吧。”

成义跟着成忠一起在学校呢,他又是不喜欢叫素璎背的,这么大的雨,走路得淌着泥巴水走,成忠自己走路都艰难呢,哪里还背得动成义,不去接人还不放心呢。

叶有华轻嗯了一声,“娘,我看以后下大雨您就别出去了,叫娇娇多忙些,您就在家里带着成义,这么大的雨,别叫他去学校了。”

“成义在家里倒是愿意呆,可也你们舍得啊。”于敏乔身体还算可以,下大雨也不怕,要说在家里带成义她也乐意,可问题是,成义倒是乖巧听话,叫他呆在家里肯定也不哭闹,但一整天都挂着那个可怜兮兮地模样,谁舍得呢?

叶有华想到小儿子那个模样,也有些蹙眉,“爹,您看要不要教一教成义?男孩子得硬气一些,过完九月他就两岁了,再这么娇气可不行啊。”

“嗯。我看等他过了两岁再说吧。”朱立勤嗯了一声,“成义也不是那种调皮的,我还得好好看看。”

这事也只有交给朱立勤来做了,于敏乔心软舍不下手,朱娇娇夫妻两个却是觉得自己个不是多好的,怕自己把孩子给教坏了,左不敢右不敢的,唯有朱立勤,本身就是有能耐的,关键时刻也硬得起心肠,出手不会迟疑。

眼见朱立勤接手了,叶有华夫妻两个就把这份心给搁下了。

过不了几天,叶有华收到消息,春季/征/兵,开始了。

叶有华把荣军叫来把这件事情给说了,荣军听了这件事情整个人都呆住了,他真的没有想到,有华叔这么把他的事情记挂在心上,替他安排了一个这么好的前程。

“这次你好好参选,只要过了,你就能有个去处,以后你到了部/队里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了,想要晋升你就得靠自己努力,不管多苦多累,无论如何学业都不能丢下,有机会进修机会的时候就一定要努力争取,你尽量努力留在部/队里,这样才能有更好的发展。为人处世,我也教了你了,你自己也记得不管是到了什么样的境界,良心不能丢。”

“现在你太爷爷已经过世,你大伯父也未必会愿意再管你的婚事,你如果在部/队里碰到什么好的,自己做主就成了。相貌还在其次,你要特别地注重品行,坏心眼的长得再漂亮你也别沾,当然要是品行端正长得漂亮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荣军原本眼眶含泪的,听了这话也扑哧一声笑了。

“你只管去努力,但也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万一呆不住了,尽管回来就是了。你家的屋子我肯定会帮你保住的。”叶有华看着荣军就把这话也给说了。

荣军认真地点头,退后几步跪下给叶有华磕了几个响头,在叶有华还没来得及避开的时候他就起身了,“有华叔,您家的大恩我记在心里了。”

“嗯。”叶有华看他转身要走,连忙喊住他,“去厨房找你婶娘拿点水漾花粑粑回去吃。刚刚做出来的,还热乎着呢。”

“哦哦哦。”荣军慌慌张张地跑去了厨房。

朱娇娇当做没看到他的红眼圈,将一个篮子塞给他,“拿回去可别一口气吃完,吃不完的你烘着就行。”

“嗯嗯嗯。我知道了。”荣军端着篮子出去了。

叶有华看着这个走路还有点踉跄的年轻人喊了一句,“稳着点。”

荣军顿了顿稳稳地走出了朱家院子,带上门之后就蹦蹦跳跳起来,有人看他这副样子就问了句,“荣军这是做什么呢?这么高兴?”

“在有华叔家拿了水漾花粑粑呢。”荣军把篮子揭开给对方看。

对方理解地点点头,“也对,你这个年纪还挺喜欢吃这些的。”

这个年纪是什么意思啊?荣军盖上篮子气哼哼地走了。

“哟呵,年纪不大的还挺大脾气啊。”对方看他这副气呼呼地模样有些失笑。

荣军才懒得再理了,只管往家里奔。

三天后征/兵的消息确切地传进了老门山,那些去年腊月才结了婚的年轻小伙子们就有些心痛了,晚一点结婚他们也去当个兵了,倒不是结了婚就不能去当兵了,也得他们舍得下家里的新媳妇呀,再说了,成家就被分出来了,他们就是当家人,得为自家出大力呢。

年龄限制了最低十六岁,荣军刚刚好卡在这条线上,他跟着队里其他几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起去了县城参加征选。

荣军是最后回来的,其他的人都先回来了,一说起来这次征选就满腹怨言,“这也太严格了,身高体重都得刚刚好,什么俯卧撑、仰卧起坐都不怕,就是半小时得跑五公里这一条太难了,半个小时跑个三公里多点就喘不过气来了。”

“也不知道荣军吃什么长大的,规定半个小时跑五公里,听说他二十三分钟就跑完了。”听有人问起荣军怎么没有回来,这几个少年也很是感慨,“征选的教官一看就喜爱得不行,立马留他下来体检,如果体检也能过关那他铁定是能选上的。”

“肯定是你们不使劲吧。以前天气好每天早上你们也要跑半个小时呀,怎么这就跑不来?”就有人说他们。

少年们不服气了,“那以前跑半个小时也没有要求五公里呀,都是三公里以内的。这一来就是五公里,哪里跑得过啊。”

反正别管他们怎么争论,他们这次报名都是被涮下来了,不过大家也挺高兴,好歹老门山没有全军覆没,还留了一个荣军呢,如果荣军真的被选上了,将来说出去也挺有面子的,“咱们老门山的少年郎去某某地方当兵去了呢。”

第二天下午荣军才回了老门山,他忍着激动先去找了大队长,把通知书拿给大队长看,大队长戴上老花眼镜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好!好!好!”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荣军啊,你替咱们老门山争气了。”

荣军挠着脑袋嘿嘿地傻笑。

荣军要去当兵了,朱氏家族就有人盯上了荣军的屋子,说是愿意出钱买,现在大家都不缺钱,别管是出多少钱,屋子卖出去肯定是不划算的。叶有华昨天便跟朱氏的族老通过气了,“荣军当兵是咱们朱氏家族的荣耀,怎么能够让荣军在外头出生入死地拼搏,咱们却让他将来无家可归?”

这些族老们别的可能不注重,但是家族荣耀却是时刻记挂着的,叶有华这话也确实是有道理,不能他们朱氏家族好容易出了个好苗子,他们却亏待这个好苗子。

所以不管是谁提出来了这话,族老们都是一口就回绝了,还叫大家以后精心些照料着荣军家的屋子,“别以后荣军回来探个亲都没窝了。”

荣军安安心心地去当兵去了,具体分配到哪里现在还是未知的,得先去省城集合先训练一段时间,然后再由省城那边进行统一的安排。

送走了荣军,这件事情办完了的叶有华心里又安稳了一些,老门山的日子也过得平淡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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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几年过去,从穗城回来之后叶有华也没有再跑去其他城市跑买卖,就连已经跑过的几座城市的买家也没有再亲自去拜访过,平时都是电话、信件、邮寄包裹往来,好在合作这么些年以来大家的订单往来还是很顺畅的,这些个买家的货款也没有拖欠的行为,像京都的苏科长和沈市的蔡克敌基本上订金都是早早地就汇了过来,中款尾款也都会准时准点的汇款,申沪和穗城的会稍微慢一些,但只要验过货没有问题也就会安排汇清货款了。

这几年叶有华就连楚南县城也都去得少了,因为楚南县城这几年一直在大搞整、顿、风,从六一年年底到现在,各种名义的检查组、举/报/人、被/举/报人、趁乱闹事的、无故牵连的,楚南县城乱得很,一开始还只是在县城里大搞,后来慢慢地就扩散到了周边的城郊。

再慢慢地辐射到离县城更近一些的生产队,嗯,这个叫做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也叫城/乡/社/教/运/动。到了农村也就不是普通的名目了,它有个专门的名字,“四/清/运/动”,主要是“清工分,清帐目,清仓库,清财物”。

去年五月份的时候上头还有内/部/文/件下发,倒是纠正某些错误之类的,但是,有句话叫作一发不可收拾,开展起来了掌控就难了。

那是怎么想起来要清哪个生产队的呢?或者是怎么知道要清哪个生产队的?

是检查组收到举报信,某某某举报某个生产队干部有徇私行为,又例证该干部生活条件如何,平时行事如何,于是收到举报信的检查组就上门来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