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子!”辛然惊讶道,她抬头一看安歌背上,惊呼:“大……”

柳罗衣伸手掐了她一把,辛然半路改了口,一声“大娘”脱口而出。

“大娘?”那守卫皱眉道,“这深更半夜受这么重的伤,不是什么逃犯吧?如今已经封城,没有官府的许可,只可进不可出。还有,大娘,这姑娘看着也年岁不大,怎的唤做大娘?”

辛然张口,一时不知说什么。

“是大娘子,守卫大人,这是我们家大娘子,因为善妒刁蛮弄掉了妾室的孩子,被我们老爷休了妻,还被打成这副模样,恐是老爷不肯留她为她治伤,这才半夜赶了出来。求您行行好,大娘子娘家就在永陵镇,若是今晚不赶回去治伤,恐会有生命危险。”柳罗衣焦急地说。

辛然看向柳罗衣的眼神充满着震惊,这怎么和她印象里的柳姑娘不太一样。

这编瞎话的能力,都快赶上她家公主了。

说着说着,柳罗衣从袖子里掏出几锭银子,塞进了那守卫袖口里。

守卫不动声色地掂量了一下,又拿出一张尉迟离的画像,朝着尉迟蝶脸上比划了一番,然后挥挥手:“行了,带你们大娘子治伤去吧,我就说你们大户人家,将个女子打成这样,下手也太狠了。走走走,别被人看见。”

“多谢守卫大人!”柳罗衣连连弯腰,然后拉过安歌,一行人顺着官道,远离了守卫的视线。

“安歌,出了什么事,公主呢?”柳罗衣立马变了脸色,拽住安歌问道。

“二公主一路护着我们逃出来,但出宫之时被箭射中了,如今生死未卜,我将大公主送到安全地方后就回去,救二公主出来。”安歌说着,低下了头。

“什么?小安子,公主受伤了!我现在就回去!”辛然睁大眼睛,转身往京城走,却被柳罗衣一把拉住。

“不可,她豁出命才救大公主出来,我们不能贸然行动。”柳罗衣说,她强行忍住眼泪,说话的同时,几乎要将自己手心掐出血。“安歌,你不能回去,他们肯定会追,我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藏,跟我来,我知道一个地方,就在附近。”

“等安顿好大公主,我同辛然回城,我去求爹爹帮忙,大不了,求皇上,我是晏国人,我不怕被抓。”柳罗衣说着话,身子却在颤抖。

“柳姑娘,你说什么呢,你不能去求皇上。”辛然急了,她一把拉住柳罗衣,“我们先到安全地方再说。”

所谓的安全之地是附近山林中的一座小屋,小屋的主人是个脸上满是皱纹,头发却乌黑茂密的老头儿,他看了柳罗衣一眼,就放他们进去了,却一句话都不说,就转身回屋睡觉。

“神医。可不可以,为我的朋友治伤。”柳罗衣突然开口道。

那古怪的老头回过头,又看了柳罗衣一眼,然后大步走过来,示意安歌背着尉迟蝶随他进屋。

待她们离开后,柳罗衣这才跌坐在地上,仿佛绷着的弦突然断了,她握紧手中的玉佩,低下头,任由眼泪像雨点一样落在地上。

“辛然,我必须去,我要见她。”柳罗衣哽咽着说,她仿佛失了魂一样,抓着辛然的手摇晃着。

“柳姑娘,你别急,公主之前留下了一封信,说让我们有事的时候就打开,我现在打开看看好不好?”辛然也快哭了,她抹了一把眼泪,手忙脚乱地找出那封信来。

信纸上只有短短几个字:“别找我,等三日。”

“又叫我等!”柳罗衣猛地将那张纸揉成了一团,却不舍扔,只紧紧攥在手里。

“尉迟离,你怎么总叫我等……”她索性趴在了自己膝盖上,失声痛哭起来,仿佛失去了一切的孩子。

辛然被她哭得也心中难受,她拍了拍柳罗衣的肩膀,轻声说:“柳姑娘,我做事一直都有个原则,就是相信公主,公主说什么就是什么,所以,我还是听公主的话。”

她拿过信纸,将它拆开,突然惊喜地叫了出来:“柳姑娘,你瞧,背后还有字!”

柳罗衣猛地抬起头,也不顾脸上泪一把鼻涕一把,借着月光看那字,只见上面用独属于尉迟离的龙飞凤舞的字体写着。

“乖,别哭,最后一次。”

柳罗衣突然又笑了,一时间,哭和笑两种表情纠结在她脸上,让她看上去没有那么美得不食人间烟火了。

“尉迟离,最后一次。我等你回来。”她将那信纸抚平,放在心口。

不能食言。

75、逃出

尉迟离是被冻醒的, 她哆嗦了一下,这才睁开眼来。

周围潮湿阴冷,身下躺着的就是硬邦邦的地砖, 缝隙里偶尔有苔藓存在,还有干涸的红色的血迹,给人的感觉十分滑腻。

尉迟离动了动,便被后背的疼痛逼得又躺了下来。她环顾四周,心一沉,看这模样, 她是在牢狱里。

缓了好一阵, 她才能慢慢坐起来, 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 那狗皇帝还拿她有用, 所以也并没有下杀手,只是如今再想逃出去,可就难了。

尉迟离朝粗木头做的门踹了一脚,上面挂着的铁链哗啦哗啦一阵响动, 有人朝她喊了一嗓子:“天牢重地, 不得放肆!”

好嘛, 把柳儒救出去, 她自己反而进了这传说中的天牢。

尉迟离蹒跚着找到角落的干草堆,靠着墙倒了下去,仰头一看, 只有坚硬的石头砌的墙壁, 狭窄的空间和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给人带来强烈的压抑和绝望。

尉迟离得承认,在这一刻, 她内心是多种情感交织着的,死里逃生的庆幸,还有逃不出去的绝望感。

她伸手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玉佩,三日的时间,如今只剩两日,她真的能兑现诺言吗。

“吃饭了吃饭了。”有守卫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串钥匙,将门打开,扔了个碗进来,里面是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尉迟离看了一眼,完全没有想吃的欲望。

她□□了一声,靠在墙壁上闭目养神,装成一副完全没力气的样子,那守卫看了她一眼,转身出去了,门又被锁得严严实实。

尉迟离睁开眼,眼中一片清明,她要养精蓄锐,琢磨从这里逃出去能有几分胜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偶尔有审讯犯人的痛苦的尖叫声传来,尉迟离听着这声音,打了个哆嗦,她感觉身上有了点力气,于是又慢慢爬了起来,蹭到了门口,扒着柱子往外看,只见外面的通道很长,漆黑一片,根据那些喊叫声来判断,这里十分之大,却并不空旷。

“新来的吧,莫要白费力气了,此处是天牢,除非你是神仙,否则便等死吧。”有个苍老的声音从她对面传来,尉迟离抬眼看去,只能看见个模糊的黑影。

尉迟离没说话,她内心也知道,自己能够逃出去的希望几乎为零,她叹了口气,大脑里纷乱一片。

“这里,从来没有人逃出去过,外面有驻军,内有守卫,周围有高墙,插翅难飞,插翅难飞啊。”那人又叹息着说,然后没了声音。

尉迟离将手心里的玉佩握紧了些,她突然拿起地上的碗,用力砸在了墙上,瓷器碎裂的声音在安静的牢狱中十分明显,随后,她瞪大了眼睛,倒在地上抽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