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远松倒是知道是什么缘由,“还不是大家都在扩大经营闹的,成天都守在了自家工厂里,我们这边附近,很多都是家里有在开厂做生意的,纺织厂、制衣厂的都有,还有投资银行业、轮船业、电影业,也有投资戏院的,反正各家都忙得很。不过,最近应该会热闹起来了,街口的何家定了这个周末设晚宴,阿茹说上午的时候请柬都有送过来了,你家里收到没有?”

“我问问泰安。”郭元乾不怎么在家里,接没有接到可能要问一问呢。

郭泰安不确定有没有附近邻居晚宴的请柬,不过他将最近收到的东西都拿了出来,“都放在桌上了。”

“哦,放在这里了。”郭元乾知道长孙会把每天信箱里的东西放到他们夫妻俩用的桌上,只是他未必都有空看,这会在一堆资料里翻出来一份请柬。

张远松看了一眼,“就是这个请柬了。看来也给你们家送了。想来,同住一条街的邻居,应该都会送。”

“这晚宴,”郭元乾看得有些有些皱眉,“携带夫人或舞伴?这是还要跳舞呢?”他跟老妻哪里会这些个新鲜玩意儿。

张远松叫他不用管这一条,“跳舞都是年青人喜欢的活动,我们不用在意,邀请的都是邻居,这次应该都会去,大家都去,趁这次机会把邻居们都认全了。”

“泰安,无恙跟小皆安他们要去吗?”郭元乾没参加过这么样的晚宴。

张远松点头,“都去吧,也叫他们认识认识这条街上的同龄人。”

“需要携带礼物吗?”郭元乾没有经验,就跟张远松请教。

张远松来了快三年了,也参加了过几回这种晚宴了,“邻里之间,不讲究厚礼,带瓶味道不错的红酒,或者是带份点心也就行了。”

“那我们家就带份点心。”郭元乾虽然自家卖烧酒,其实是不喝酒的,红酒虽然听说有养生的功效,但采买不容易,也是极少碰,而且带去送礼的,总不能送个杂牌子,也不能送得太差,还不如带点心省心,妻子的点心是做得不错的。

张远松就说自家到时候带瓶红酒,“买来进伙那天喝的,还剩下两瓶。”这事也就说到这里了,他又问起郭元乾制衣厂最近怎么样。

“进展不错,现在一天能做八十多件衣服了。”郭元乾对这个进度是很满意的,从刚一开始十几件衣服,到现在一天八十多件衣服,还是原来的那批女工,可见她们的进步挺大的。

张远松一听八十多件衣服,就觉得这个产能有一些低,“五百件衣服不得做一个星期才能出货了?”

“我招的都是生手,短短十天不到的时候能有这个进展,已经很不错了。外头那些缝纫女工培训点,三个月才能培养出来一个熟手呢。”既然已经说到这里了,郭元乾就跟表叔说起来自己考虑开一个缝纫女工培训点的事情。

张远松听得直皱眉,“现在那些缝纫女工培训点有好些都是本地人开的,这些人大多是一些势力雄厚的龙头老大,手底下可有不少的古惑仔,你要抢这个生意怕是要惹来不少麻烦,这些人手段又多又毒,下作又不讲人性,怕是到时候得不偿失。”

“这样?”郭元乾还真的不知道这里头的事情。

张远松点头,“你以为那么多的大工厂,为什么一定要招熟手?不过是让利给这些人罢了,他们只要熟手,这些培训点也就有赚头,省了被这些人找麻烦。至于说他们培训期长,那也不要紧的,反正工厂总招得到人的。之前我也想跟你说的,不过你这小小制衣厂不过招十来个女工,又是李宵的同乡,那边还不会看在眼里,也就没提了。”

“难怪了。”郭元乾之前就觉得奇怪,怎么那些个大老板自己明明有工厂,怎么不自己培训生手,原来还有这些道道在里头呢,他告诉表舅,“我这边招的女工,还不算正式的熟手,已经有工厂过来挖人了。”

张远松倒是不意外,“有一些工厂急着要人,会使这样的手段,他们这样挖人也不会触动那些龙头大佬的利益,倒是没有听说有计较这个的。”他也略有一些明白郭元乾的意思了,“你是想以这个为借口开培训班?那也不太行,人数少利益不大,人数多了就铁定会被注意上了。”

“倒不是以这个借口明晃晃地开培训班。”郭元乾把陆六邱瑗夫妻早上抽空说的法子给说了,他们夫妻俩本来想先将消息打听全面一些再说,但又怕郭元乾这边等急了,就先把他们的主意给说了。

张远松听了敲着桌子低头沉思了好一会,才抬头问到,“你那边已经有女工对别的工厂挖人动了心思了?”

“有几个动了心思了。毕竟那边算上加班费,薪水能是我这边的两倍。”郭元乾以往中午没什么事情会回来一趟的,今天中午没回来,也厨娘何静那边报告了一些她察觉到的事情。

张远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要是这样的话,你搞个培训班倒也不是不行,不过,还是不能以培训班的名义来搞,我记得制式合同是可行带给你的吧?上面有没有约定试用期女工反悔的应用条例?”

“没有这个约定。”郭元乾是有仔细看过合同的,记得没有这个条例。

张远松当时有看过,也记得是没有这个条例的,“你先按兵不动,等真的有女工跳槽了,再叫可行帮忙改动一下条例,毕竟是你这边出师傅培养的熟手,双方约定如果女工不在制衣厂做满三年,不,先按两年吧,就要求女工给付培训费用,这个费用,就按外面培训点的金额来收取。”

“外面培训点的费用挺高的。”郭元乾倒是有一些于心不忍了,一百八十块钱的培训费,真的不低了。

张远松摇头,“你只有这样约定,才不会像是明显是要让很多的女工拿你这里当跳板,如此也不会影响其他培训点的利益。”开价太低了,怕是会有很多的生手都往这里来了,叫外头的有心人知道了,到时候动静太大可就不妙了,“就算是你提前做了这个约定,我相信还是会有好些生手也会愿意拿你这边当跳板的,毕竟你这边学得快,至少能省下两个月的时间,按你说的加班的薪水,不用两个月就完全够她们挣回学费了。”

“那些古惑仔挺难搞的?”郭元乾难得看表舅对某个群体如此避忌。

张远松叹了口气,将自己听说过的几件惨绝人寰的事情说给郭元乾听了,“这些事情都说亡命之徒做的,找不到凶手,其实,有心的人都能够知道,是因为得罪了这些人,才有了这个结局。这些人,是没得道理可讲的。”反正张远松是不敢惹上这些人的。

“成,那就按表舅说的,先等女工跳槽,有跳槽的再进行下一步。”郭元乾记得当初自家得罪了金陵城那个官家子弟,表舅都没有避忌到这个地步。

张远松也猜到郭元乾想起金陵城的事情了,“金陵城那一家,真要跟这些人论狠毒,其实也要甘拜下风。起码,你们能全全乎乎地从金陵城离开迁居津沽,港城这边的古惑仔可不会让你们这样轻松地离开迁居。”

合着我跟亲人天各一方,到现在都还找不着亲人的影子,竟然还要感谢他们当初手下留情了。但郭元乾也因此有些体会,论起来,郭慧安的手段跟这些古惑仔是有些像的。一样地下手狠毒,下作又不讲人性。

两个人讨论这事有些久了,厨房那边都喊吃饭了,再看看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郭元乾这才看到在厨房里主事的是阿茹,“可言媳妇不是在家里么?阿茹怎么不去家里做饭?”

“表老爷放心,我已经给大奶奶做好孕妇餐了。”阿茹连忙笑着开口,她自然会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

张远松也让郭元乾不用担心,“可言媳妇怀孕了喜欢安静的环境,今天我们都过来这边了,还了她一个清静,她心情好着呢。”他也是考虑到大孙媳妇这次怀孕有一些喜静,这才领着两个重孙子来了郭元乾这边,不然他叫到那边去,做饭都要比在这边方便。

“喜欢安静?”郭元乾倒是不意外孕妇喜欢安静,“那也要有人陪着吧?”

陈柚娘让他不用担心,“家里留了阿珍陪着呢。”毕竟是孕妇,虽然他们还了她一个清静的环境,但该留下守着的人还是要留的。

有人陪着就行,郭元乾看菜都上桌了,就招呼两位补习老师一起过来吃饭,平时都是这么吃的,表舅表舅妈是亲近的长辈,不用这么忌讳。

张远松也不在意,他其实还挺欣赏孙卫平苏语恒这样有才华的人,“我看你们教学效果不错,他们说粤语都说得很好了。”张远松自己是没有专门跟人学粤语的,至多就是在家里孙辈们学习的时候旁听过一些,不那么标准,但还是能听得出来好坏的。

“是泰安他们语言天分好,”孙卫平挺喜欢郭家人的,不管是老的还是小的,一个个都劲头十足地奔着更好的路子走,但也并不是那种只埋头干不享受其他的人,郭家人除了各种学习,平时练武没有放下,陶冶情操的琴棋书画也会学一学放松情绪。

张远松听得孙卫平夸他喜欢的小辈也挺高兴的,“劳烦你们两位多多教教他们了,他们才来港城一个月,”他看向郭元乾,“有一个月了吧?”

“上个月二十二号下船的,明天就整整一个月了。”郭元乾说着也有一些恍惚,原来明天他们才来港城整整一个月呢。可这一个月里他们家真的是做了很多的事情,买了三栋出租楼,买了洋房,买了车,装了电话,开起了制衣厂。

张远松也有一些恍惚,“我怎么感觉你们来了已经有蛮久了?”

“可能是这一个月里做了太多的事情,就显得时间有些长了。”郭元乾只简略算了算,自家这一个月里真的是做了太多的事情了。

张远松听着也感觉是这样的,他对老妻感慨,“感觉我们也没有做出来什么事情,这也三年都过去了。”来了港城之后,他们夫妻俩就有一些养老的感觉了,不怎么插手家里的事情了,都交给小辈来做主。

“对,我们也有三年了。”陈柚娘记得,他们家是七月初出发的,但当时他们搭乘的不是豪华客船,从申城过来港城要半个多月的时间,她现在不记得具体到港城是哪天的时间,毕竟他们刚到港城的时候是没有人接待的,一家人都有一些狼狈,算一算时间,好像也差不多三年了。

不过总体来说,张远松还是满意的,“家里的五金厂开起来了,生意不错,启桦在港大也很稳定,可昭还考上了港大,都是好事。”他说着也有一些感慨,“虽然当时过来是有点被裹挟的意思,但来了之后也还好。”

“确实也还好。”郭元乾当初过来港城也不是那么情愿的,不过是避祸来了,但是来了之后,又觉得来了是可以的,很庆幸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