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外面,在旁边的咖啡馆外面选了一张清净的室外桌子,又吩咐保镖去点一些饮料,招呼大家坐下,等大家都坐下了,她才继续问郭侠,“你姓郭,你父亲是不是叫郭仲坤?”

“我不认识你,也没有听人提起过你。”郭侠没听说自家在港城还有什么亲朋故旧啊。

那贵太太叹了一口气,“也不奇怪,可能你父亲他们也不记得了。”贵太太面色有一些沉重,“这事说来话长,可能我得慢慢说。”她说到这里又摇了摇头,“算了,我还是简短一些说吧,你父亲曾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是金陵城人,年轻的时候,十六七岁的年纪,有一回在外头跟朋友约了一起踏青,被一个白军的官员之子给盯上了,你爹那会刚好路过,就救了我。”

啊?!

大家这次真的是惊住了,郭仲坤二十年前逃亡国外的缘由大家都听说过的,而且就在前不久,就是他们从漂亮国到港城说起往事的时候说过。

郭无恙看了看这位贵太太,所以,这位就是小叔祖救下来的人吗?那会十六七岁的年纪,那是比小叔祖大一两岁的样子,没想到竟然也来了港城啊。

贵太太看着大家吃惊的模样,也有一些明白,“你们都知道这事啊。唉,也对,这事害得你们家……”说到这里她哽了一下,没有继续往下说了,只说自己的事情,“当时郭少侠救下我的时候,说怕那贼子不肯死心,就叮嘱我最好在外头避一避,因而那天晚上家里就送了我搭船去申城投奔一个远亲。”

金陵城跟申城虽然有几百里路远,但可以走水路,而且因为申城是大城市,金陵城发往申城的船还挺多的,去申城倒是挺方便的。

大家静静地听着她说话,并没有准备插话的。

贵太太也没说那一路上的事情,只说自己到了申城,“那户远亲家里条件也不是很好,养不起我,我带的钱也不够,就在一个学堂里找了份教书的工作。因为我也算是避难,一直没敢跟家里联络,我攒了好几年的工资,悄悄回到了金陵城想要打听一下消息,没想到,那年发生了大屠|杀,消息实在是不好打听,我又等了一年多才打听到一些消息,那会才知道,原来,你们家早已经在当年就散了,去向也没有哪个人知道的,唉,这都是我的罪过。”

听起来,发生大屠|杀那一年,她竟然正好在金陵城?她没有说起家里人,想来,家里人应该情况不太妙。

“这怎么能说是你的罪过,要说有罪的,不是那贼子么?”郭侠早知道父亲以及亲长们都不觉得父亲当初救人有错,也从来没有想过救人就要图报的,所以,他这会自然也不会代替父亲以及亲长们来怪罪这一位。

贵太太苦笑了一下,“他有罪也奈何不得他啊。后来我攒的那点钱实在不够用了,就又回了申城继续教书。后来因缘巧合认识了我家沈先生,跟他结了婚,前几年,我们一家迁居港城,真是没想到还能在港城碰得上你们。”她恳切看着郭侠,“令尊近些年好吗?我一直还记得当年我无路可逃之时,令尊犹如天神下凡一般救了我,这恩情经年不敢相忘,你跟令尊眉眼间极为相似,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父亲母亲都挺好的。”郭侠其实跟母亲挂相比较多,但眉眼间也确实是有一些像父亲,没想到就这么一点相似之处,都能叫这位沈太太给认了出来。

沈太太听说挺好,就微微笑了笑,“那可太好了,这些年我打听不到一点消息,一直很挂心,知道你们过得好,我就放心啦。”她又问是否方便告知贵宅何处,“我先生一直也很感激当年郭先生救了我,我们夫妻想登门拜谢郭先生一声,不知是否方便?”

“不用了吧。”郭侠有一些不好意思,“其实这事父亲也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沈太太点头表示理解,“郭先生侠义心肠,这一生救助的人无数,可能也不把我这一件事放在心上,但我受先生如此恩惠,却不能不记在心上。还请郭小先生不要吝啬告知我地址。”

“这个……”郭侠有一些为难地看向张可行,这里他年纪最大嘛,明玉姑姑倒是辈分最高,可是年纪要小一些。

张可行看这位沈太太确实是心里一直记着恩情的样子,不然也不至于隔了二十年了,还能认出跟仲坤表叔眉眼有些相似的郭侠,“沈太太太客气了,郭先生目前暂居在薄扶林洋房区八十五号。”

“原来是在薄扶林那边啊。”沈太太得到地址面色松了一些,“如若不打扰的话,我与外子想今晚上门拜谢郭先生。”

郭侠没想到张可行直接就把地址给说了出去,他有一些不好意思地告诉沈太太,“我们上个月二十号才从漂亮国来港城探亲,暂居我大伯父家里。”

“哦,郭先生一家目前暂居郭大先生家里。”沈太太当年有查到郭先生有一位兄长,还有一位极亲近的舅舅,“郭大先生也有受了我之事的连累。”

大伯父倒确实是有受到了连累,家里祖传的银楼都败掉了。但郭侠没有说出来,只是冲沈太太笑着点了点头。

沈太太看了看郭侠,又看了看旁边等着的一群大大小小的人,手里还拎着打包的纸袋子,恐怕耽搁了人家的事了,她站了起来,“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晚上再登门拜谢。”

“沈太太客气了。”郭侠也站起来,目送这位沈太太回了隔壁的意大利餐厅。

张可行招呼大家,“今天不去看电影了,先上车回家吧。”不说他们手里还拎着打包的意大利餐品,就是这么大一件事情,也得回家跟长辈们报告一声,这种事情,在电话里哪里说得清楚的啊。

“好啊,好啊,回家去。”大家都没有意见,这年头的电影还带有一点戏曲风,小朋友还领会不到戏曲之美,看不看电影都可以。

原本这里跟家里是离得不远的,再加上这个天气,披萨打包回去还能有一点热乎,但听沈太太说了一会话,就耽搁了一点时间,这些餐品回家得再热一遍才行了。

来的时候是怎么搭车的,回程照样还是一样,等大家上了车了,就在车子里讨论开了,“原来小叔祖当年救下的人还活着呢。”

“看起来还活得挺好的。”陆六跟着出门做司机的,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这会在车子里了,他也就接话感慨了一句。

这也是实话,不知道这位是沈太太之前,大家的第一印象就是,这是一位贵太太,浑身上下都透着贵气,“听她说起的经历,沈太太结婚还挺晚的。”

事情发生那年是三十三年,沈太太十六七岁的年纪,四年多以后金陵城发生了大屠|杀,沈太太当时还正好回了金陵城打听消息。

一年多以后打听到了一些消息,又回了申城,然后认识了沈先生结了婚。沈太太没有说当年,想必至少也是隔了一年两年的样子。

算一算,沈太太结婚的时候,应该是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吧。相对自家这边来说,这个年龄结婚已经是有些晚了。不过申城是大城市,可能跟其他地方就不太一样吧。

刚刚在餐厅里,沈太太喊的那个逸群,应该就是她的亲生儿子了。沈太太今年应该是三十六七岁的年纪,有个五六七岁的小儿子,也挺正常的?

陆六觉得今天听说了沈太太的事情,感觉还挺好的,“虽然郭二先生当年救人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但是被救的人这么多年一直将这份恩情记在心里,也是挺好的。”起码知道自己当时救的不是白眼狼心里会更欣慰一些吧。

“是啊,沈太太应该一直都没有忘记。不然,也不能一眼就认出来侠叔是小叔祖的儿子了。”郭无恙觉得奇怪,“其实,侠叔跟小叔祖真的像的地方不多吧?”

陆六觉得还是有一点像的,“郭侠的年纪刚好跟当年郭二先生救人时的年纪是一样的,再加上近来一直跟着郭东家习武,气势上应该跟郭二先生当年也有一些相似,然后郭侠眉眼间确实是跟郭二先生有一些像。”认出来人也不奇怪嘛。

“我觉得,会不会是她这些年,碰到有些相似的人,就会问一句啊?”郭无恙觉得哪里有这样巧合的事情啊,“反正问一句你是不是姓郭,也没有什么要紧的嘛,不是的话就是认错了呗,说声不好意思就行了。”

陆六失笑,“按你这样说起来,岂不是跟在大海里撒网捞鱼似的,有鱼没鱼撒一网,捞到了就是赚到了。”

“这回不就刚刚好赚到了。”郭无恙摊手,撞了撞前排副驾哥哥的座位,“哥哥你说是不是啊?”

郭泰安回头叫她好好坐好,才回答了她,“嗯,这回运气好,认对了人。”

“他们出门,带了两个保镖呢。”陆六关注到了这一点。

郭无恙点头,“还有一个叫阿珂的女佣。”而且那两个保镖一看就挺厉害的样子,郭无恙想起王家也是有保镖的,“王九少现在是不是也出门就带保镖了?”

“嗯,自从上次中秋节花灯会之后,他去哪里都带两个保镖出门。不过,搬过来薄扶林之后出门也带的,但只带一个,留了一个在家里。”陆六也是见到过王九少之前带保镖出门的。

郭无恙一听陆叔叔说到中秋节花灯会就有一些叹气,那些孩子都还没有找到呢。但她没有说出来,只看了看车外,其实他们去的商场跟薄扶林离得也不算太远的,这会已经快要到家啦。

两台车是一起进了郭家,大家就拎着打包袋下了车。

客厅里一群正在研究设计规划图纸的人抬头惊讶地看着他们,“不是说今天要在外面玩一天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有件事。”郭侠是当时跟沈太太面谈的人,这会就主动把事情说给长辈们听,“当年爸爸在金陵城救的那个人,在我们吃饭的餐厅里认出了我。”

郭侠就把沈太太说的事情都说给了长辈们听,“沈太太说,今天晚上要跟沈先生一起登门拜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