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应别没有回答,忽然,她问到一种奇怪的味道。

在天鹅湾闻过的,那股似有若无的苦腥味,令她忍不住想到腐坏的尸体,还有冰冷的青苔。

男人的黑色衣摆随着他的步子摇晃,他双手插在兜里,背着一个黑色的小包,手中拿着一盏老式提灯,火光微弱,在他的身边形成一个小小的光环,他似乎在依赖某种特殊的方法辨认行径。

白絮阳突然停下步子。

“不对。”她说,“你在骗人。”

黎应别回头,“什么?”

“我没有穿越,这不是第一天,今天是第三天,昨天下过一场雨,地上的泥土更湿了。”她看着自己的袖子,那是在天鹅湾的衣柜中找到的一件不合身的衬衫,“这已经不是我那天穿的衣服了。”

“所以呢?”

“我要回去。”白絮阳掉头欲走,背后飘来黎应别的声音。

“一旦他们找到你,你就再也无法离开了。”

白絮阳不信,拼命向前跑,那辆车又出现在视野中,可这一次,她惊恐地看见一群人聚集在车边,潘达从车里抱出一个昏迷的女孩。

她捂着头尖叫起来,这个距离,叫声可以轻易地传进他们耳朵里,可没有人在往这边看。

白絮阳像是被隔绝在另外一个世界。

脚步声渐渐靠近,黎应别出现在身后。

白絮阳满脸泪水地站起来,“走吧。”她绝望地说。

“只要能帮我结束这一切,做什么都可以。”

一栋爬满藤蔓的木屋出现在眼前,像电影里那些靠打猎为生的人住的房子,白絮阳想象到春天来临,温度上升时,墙壁上开满牵牛花的样子。

黎应别带自己来这里做什么?她思维已经彻底错乱了,居然生出一种,只要能不回到天鹅湾,在这里生活一阵子也不错的想法。

推开门,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面前。

“我把她带来了。”黎应别说。

“先别叫。”路原说,“我现在不太舒服,听不了刺耳的声音。”

“你……路……路原……”白絮阳惊恐地看着她,“你的头还在脖子上面!”

“对,高兴吗?我把头接回来了。”路原似笑非笑,她的脸有些憔悴,但精神看起来好多了,在天鹅湾的时候她总是沉着一双眼睛,好像心事重重。

“你不是……”白絮阳反应了一会儿,突然愤怒地指向黎应别,“你们是一伙的,你从第一天就在耍我!”

黎应别歪头,无辜地眨眼,“你指什么?”

“你先是暗示我路原是坏人,让我在处决审判里指认她有罪,让我们所有人都认为她死了。”

“意志力薄弱的人,在这里很容易被迷惑。”黎应别说,“你有你自己的判断力,难道随便一个人说的话,你就要相信?”

白絮阳突然痛哭起来,“你们能不能别再耍我了,我真的已经要受不了了,或者给我个痛快也行,只是能不能不要再玩一些奇奇怪怪的手段了,我没有真的想要谁死,我只是想活着。”

“好了好了,小白,你听我说。”路原过来扶住她,“刚才黎应别给你提供的选择,你挑了后者,从现在开始,不会再有什么事情瞒着你了。”

白絮阳看路原的脖子,没有伤痕,她回想起那颗血淋淋的头颅,下意识后退几步,拉开距离。

“我没有被处决。”路原平静地说,“还记得他提到过的鬼涎吗,这些都是鬼涎制造出的幻觉,意志力薄弱的人,在这里很容易被迷惑,在处决审判里‘死’掉的人,会变成天鹅湾的养分,行刑过程都是虚假的,如果不是他,我现在已经被吊在阁楼里了。”

“所以你是来救她出去的?”白絮阳眼中亮起希望的光芒,“所以你真的有办法出去?我们能一起走吗?”

“可以,但不是现在,七天的游戏流程必须走完。”路原说,“不存在大家一起活着出去的可能,在鬼涎的诱导下,所有人会越来越迷失,只有最后的赢家,才有可能清醒着走出这片森林,所以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面,你必须把你知道的信息全都告诉我,否则我没法保你,小白。”

白絮阳忽然冷静了。

“你们这是在拉我入伙?”她停止抽噎,打量这间屋子,这栋荒谬的跨时代建筑孤零零地杵在林间,屋内设施一应俱全,床、桌椅、水池、灶台,从使用痕迹来看,有人长期在这里住过。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路原对黎应别眨眨眼睛,示意他先不要说话。

“你是我来

天鹅湾第一个遇到的人,我知道你本性不坏。“路原说,“我来天鹅湾,的确不止是为了给房子拍照,还为了调查一个人,霍先生,他是天鹅湾的房主,我的父母在七年前被一场大火烧死,事后有人……”

路原说到一半,突然屏住呼吸,不再继续。

黎应别来到她身边,宽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总之,霍先生和我父母的死有关系,他在网上发布招募摄影师的信息里面,有和我父母那件事相关的线索,所以我才来到这里。”她跳过细节,将事情讲完。

白絮阳低头消化了一会儿,说,“抱歉,原来这些事情都是真的,所以谁是霍先生?王演?罗子昏?”

“谁都不是,没有霍先生这个人。”路原缓慢地说,“我们每个人来到这里的原因都不同,但源头都是同一个人释放出来的,我是因为那则招募信息,罗子昏是因为拍摄视频的邀请,王演是运货,李德好是卖房,至于你和你叔叔,小白,你们来到这里的真实原因是什么?”

白絮阳想了想,开口说,“你已经知道潘达是我叔叔了,也应该知道,他是潘大福珠宝集团的二公子,他是我爸爸的表亲,我们的关系其实不太近,具体的我不清楚,但有一件事我知道,潘叔家的集团公司从很早之前就成立了一个组织,他们一直在调查一种很特殊的石头,就是你们提到过的那个,因缇洛之石,我听到的时候其实挺惊讶的,因为我不知道,居然还有这么多人都在关注这个东西。”

“应该都是曾经去过霍继年最后组织的那场拍卖会的人,放出来的消息。”黎应别说,“毕竟那颗石头,从问世以来,就只在世人面前出现过一次。”

“你见过?”白絮阳惊讶地问。

“当然没有。”黎应别淡淡地说,“那时候我还没出生。”

他用烧开的水冲开一杯药剂,捧在手里,像是手指感受不到温度似的,吹凉后递给路原,路原接过来,一饮而尽。

她接着说:“所以,你叔叔早就知道了天鹅湾有这颗石头,假借卖房的名义来到这里,却被困住了,那你呢,你又是为什么跟着他来?我们刚见面的时候,你表现得很无助,我以为你真的是因为和男友吵架,在森林里迷路了。”

“那件事情是真的。”白絮阳别过头,“每次我指出他的毛病,他都要用我的秘密来要挟我,除了潘叔,他不仅包容我的爱好,还很支持,他承诺我,会帮我带很多很多宝石回来,所以我和杨浩吵架,我就想出来找他,刚好碰到了你,刚见面的时候,他站在你旁边,对我做手势,让我先不要出声,你去后花园拍照的时候,他过来和我说了一些话,我知道来天鹅湾的人都不简单,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