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继年在受刺激的情况下未经思考杀了医生,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开始痛哭,路原生平第一次听见一个老头子用如此绝望的声音嚎叫,还是从“自己”嘴巴里发出的声音。

她现在很想知道外面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无奈霍继年根本不出去,只是坐在地上哭喊,甚至没有勇气看一眼死去的女儿。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嘈杂声,好像有人靠近了,紧接着是接二连三疯狂的砸门声。

那扇隐蔽的门被猛地撞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带着一身硝烟的味道。

霍继年抬头,瞳孔放大,浑身肌肉紧绷起来,颤巍巍摸到手枪,放在身侧。

“林……林三痣?”

这人路原有印象,是被霍继年关在地下审讯室里的那个大汉,当时霍继年吩咐道,若是到了晚上还从他口中套不出信息,就了结掉,只是不知他怎么的逃了出来。

林三痣并未将注意力放在霍继年身上,从进门起,他的视线就落在手术床上,那两瘫血肉模糊的人形上面,尽管他自己也浑身是伤,没一块好肉,但这样的画面还是太超出他的认知了。

他眼球震颤,起先还不敢相信,待走到病床前,看过那边的情况主要是查看艾斯黛后,再也承受不住地抱头大叫,先是推倒了手术灯,而后将放着沾满血的棉布的托盘和各种药水瓶一并掀翻。

“霍继年!”他咆哮,“你都做了些什么!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我杀了你”

路原透过霍继年的眼睛,眼睁睁看着发狂的林三痣顶着满脸的血疤朝着“自己”冲过来,霍继年在极度悲伤的状况下来不及闪躲。

不是吧,这老爷子原来就是这么死的?

正这么想着,忽然有个人从背后抱住了林三痣,林三痣下意识想要挣脱,转身挥拳,却被那人三两下制服,压在地面。

霍继年震惊地站了起来,扔掉拐杖,不稳地扶着墙,第一次好好直视这个男人,就在十几秒种之前,他还没有睁眼将他放在眼里过,只认为他是个无关被卷进来的路人。

此人精瘦高挑,穿着不太合身的宽大礼服,长相普通,无论在何种场合下,都是人群里不起眼的那种存在。

但就刚才那三两下动作,他的力量和敏捷展露无遗,林三痣曾是霍继年身边的保镖,是霍继年精心培养过的人才,就算受了伤,也不至于能被一个普通人轻松制服,足以见得,此人是个经受过大量训练的打手。

“这老头子的命是我的。”那人狡猾地笑了下,“很抱歉,就算他做了天大的恶,就算你心爱的女人死在他手里,可现在显然不是你复仇的时机,他还不能死。”

“你是谁?”霍继年声音颤抖,原来这个人看似无辜的陌生人,居然是蓄谋混进来的。他这才懊恼地想到,一个普通的宾客,怎么会在那种情况下,没头没脑地帮助他,跟着他上楼?

但旁观的路原心中已经有了猜想。

假如黑手党游戏里的八个人都会在今天登场,那么眼前的这位,应该就是杀手。

而他口中所说的信息心爱的女人?林三痣心爱谁?艾斯黛?霍听月?她大概能弄清楚其中缘由了,林三痣与霍继年产生嫌隙,从而背叛他,大概就是从这里而起。

“拿钱办事,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那人说,“难怪他们给的条件是一定要你活着出去,看来你知道的东西还真不少。”

话刚说完,被禁锢的保镖林三痣愤身而起,挣脱束缚,将那人狠狠压在墙面上,对方也不甘示弱,两人缠斗起来。

霍继年趁着这个空档打开门想要逃跑,一开门却看见门外几个黑衣人在到处搜寻,又啪地把门关上,与此同时,杀手和保镖的缠斗有了结果,以保镖林三痣的脖子被拧断为告终,这个可怜的男人终于还是咽了气。

杀手终于脱下了他的伪装,表情变得凶狠,阴恻恻看着霍继年,亦步亦趋靠近,从他手中夺过那把枪,塞进自己的腰包。

“别害怕,霍老爷子,我是来保护你的,今天这宅子里所有人都和你有仇,除了我,我就是自己死,也不会让你死,你猜猜你这条老命能值多少钱?”杀手伸出左手的食指和大拇指,比了个数字七,“七百万,你这命是真他妈值钱。”

上世纪九十年代的七百万,的确是一个天文数字了,路原默默地想。

门外的动静越来越大,手术室隔音很好,能听见这么响的声音,证明人已经到了门口,果不其然,下一秒门就被撞开,三个黑衣人将门框填得死死的,一齐挤了进来。

显然没有人在这种血腥的场面前还能保持镇定,看清眼前景象后,为首的拼命屏住了呼吸,墨镜下的眼睛看向一旁,另外两个小弟更是直接干呕起来。

那老大扑向病床,看见他要找的人已经被剜心挖骨,愤怒地大吼一声,抬枪要杀霍继年,杀手挡在他前面,房间里再次乱作一团,不得不说这杀手功夫实在是好,以一敌三不在话下,难怪会有人找他出那么高的价。

路原忽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反应过来后才发现是霍继年在头晕,他眼前发白了一瞬,而后踉跄着往后倒了下去,坐在地板上,后脑有种温热的感觉,四肢发麻,嘴里有股腥甜的味道。

年纪大的人果然受不了刺激,霍继年脑出血了。

四人混战,房间里血肉横飞,路原很想离远一点观看这一切,身体却不由自己支配,她忍不住想这种体验还会持续多久,是以霍继年死亡为尽头吗?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附身到霍继年身上的,也完全不知道要怎样从这具身体里离开,只能暗自期待,或许一切会在诅咒源起时结束,而到了那时,真相也自会大白。

杀手将黑手党三人撂倒在地,一个咽喉被手术刀贯穿,一个手脚被折断,脸抵着墙缓缓滑下,还有一个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今日混进晚宴的老鼠尚且只有这三只,已全部被解决。

霍继年还在这边头晕,杀手在衣服上随意地擦了擦手,注意到霍继年的异样。

“你怎么了,老头子?”

霍继年没有答话,眼睛已经有些模糊了,连手都无法抬起来。

“草,你该不会……草,你可不能出事啊!”杀手将霍继年的胳膊拉起来,搭在自己肩上,预备将他背出房间,将

将站起来,忽然一声闷响!

有重物敲在杀手后脑勺,他两眼一翻,向前倒了下去。

霍继年歪歪倒倒地将自己挪到椅子上,费力地坐着,手不住发抖,然而他即便到了这种地步,中途也不忘从杀手腰包中掏出自己的手枪,背在身后。

原来是刚才倒下的三人,其中一名黑手党小弟,他并未受重伤,只是在装死,趁杀手放松警惕背过身去,拿着根钢管敲碎了他的头。

再厉害的人也禁不住偷袭。

此时窗外一盏圆月冉冉升起,挂在高空,夜空明亮透彻。

霍继年喘着粗气,虚弱地看着这个黑衣人,只见他走到艾斯黛身体旁边,扒拉了两下,确认她已经没有生命体征,转而来到霍继年面前,拿枪指着他道:“石头在哪里?”

石头?什么石头,因缇洛之石?路原一下子注意力集中起来。

霍继年摇头,一个字不说,那黑手党人抬腿,一脚踩上霍继年的肚子,用力碾压,同时枪抵着他的额头。

“神女已死,一切已无法挽回,但我知道你今晚拍卖会的重头戏,那颗叫做冥骨生的石头,是你这些年来用神女身体做土壤,培育而出的珍宝,把它给我,我还可以饶你一命,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霍继年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抬右手,扣下扳机,子弹飞出,黑手党小弟的脑门炸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