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怜脂幽幽道:“阿姊,那安平伯夫人同云山观的监院交情可不浅哪。”
清晖道人轻易不出云山观,这次来侯府,说是感念谢氏一脉代代忠义护国,安平伯夫人又极为虔诚,所以才来一试。
但这样的鬼话,她可不信。
她瞧得真切,那个老道分明就是供安平伯夫人驱使。
“前些日子,他带我去云山观祭拜过阿爹阿娘,”玉怜脂轻声说,
“我估摸着,是安平伯府知道了这件事。”
“什么?”段素灵睁大眼:“姑娘和谢侯的事,暴露了?”
玉怜脂摆摆手,满不在乎:“不用慌,她们不敢戳破的。”
一则,安平伯府没有证据,若想证明,便只能让云山观接待的道士亲口说出来,可这样一来,如何解释为何云山观独独把消息透露给了安平伯夫人?
二来,要是这层窗户纸真破了,她们拿不准谢砚深是会放手,还是正好顺其自然,将她迎入府里。
谢砚深一向重规矩,正人君子,但现在却不顾名分也要和她情好,很明显,后者的可能性远远大过前者。
玉怜脂:“安平伯夫人盯着侯夫人的位置,要捧她女儿上去,自然视我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
“我想着,她要是不能把我赶出府,必会在府里下手,比如,毁了我的名节清白什么的。”笑眯眯地说。
段素灵却没她这份闲心,脸上沉得要滴出水:“姑娘!”
榻上女娘笑得更加乖巧,朝她招招手。
等她附耳贴了过去,才用气声说道:“……我不方便出面说话,还要阿姊来撑着呢,待会儿……”
细细密语许久,玉怜脂方才又坐稳身子,笑吟吟地:
“……辛苦阿姊了。”
段素灵垂下眼,颔首之后站起身,大步出了房门。
她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夜色蒙空。
院子里的下人们都在寝院外头,此时她身后房门紧闭,灯笼火光下,只有她一道孤影。
段素灵又走远了些,随后捡起地上一块碎石,捏在指尖,运气,狠力向廊顶一击。
立刻击裂一处檐角。
“出来吧,我知道你们在,”她冷声说道,
“姑娘已经都和我说了,你们是侯爷留下的人,主院的忠伯和福明管事都是认得我的,姑娘性子柔弱,受不得惊吓,如今事情紧急,我若不替姑娘同你们商量对策,只怕姑娘真是要被王太夫人和那安平伯夫人给害了。”
四下无人,她的话散在空气里,许久,一道隐入夜色的身影如鬼魅出现在了正前方的树下。
足尖一点,立刻到了她身旁。
暗卫头领面无表情,开口,声音如砂纸粗砺:“……段女医。”
原本他们奉命,是不听玉怜脂之外的人调遣的,但现下的局面,着实危险。
侯爷让他们留下来保护玉怜脂平安,可暗卫暗卫,也只能是暗中。
玉怜脂被王老太君关进珠玉院斋戒抄经是宅子里明面上的争斗,他们实在无从使力,总不能把王老太君给绑了。
今日玉怜脂病倒,他们其实也着急,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的,他们便是辜负了主子的信任。
这些日子,这位玉姑娘除了让他们送送信,再没旁的吩咐,每日看她深居简出、出门也都是给西院其他主子送药膳,便可知她性情。
往好的说,是柔和无争,但性子太柔,便是害己,此刻危险袭来,她便逆来顺受,毫无抵抗的心思,手中有力量却完全不知道使用,简直让人焦心。
这样的性子,不能没人在旁护持。
眼前的这位段女医他们是知道的,福明管事有提前交代过,和那个关姓嬷嬷一样,都是玉氏最紧要的心腹人。
“玉姑娘久病,大事上又少有主见,她们却是刚烈护主的,若有急事,不必避讳这两人,可以相商。”福明如是交代。
暗卫头领正色:“女医,要商量什么对策?”
段素灵见到他,没有一点意外,面色冰冷:“自然是保姑娘不受他人暗害的对策。”
“我今日来瞧姑娘,她的身子本就不好,若继续这样抄经跪经,真满了四十九日,怕是命也没了,更何况,那个安平伯府请来的妖道初要姑娘离开侯府,后要姑娘独自入园焚经,姑娘先前得罪过安平伯府,此番必是那安平伯夫人从中捣鬼。”
“你们这五日,就没去查看园子里那些道士设的焚香炉有什么不对?”
暗卫头领:“已经去查了,焚香炉并无异样,但今日在太夫人收云山观一众道士居住的院中,发现了些东西。”
云山观的道士们大多会武功,故而那清晖道人也放心住在了府里,平日以炼丹为由,紧闭院门,还让王老太君派了许多守卫围在外头。
王老太君这些日子吃了他的符水丹药,病又好了不少,自然什么都由着。
但谢砚深留下的暗卫都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精锐,还有权调动侯府的护卫,在护卫这里,王老太君的命令是越不过家主的命令的。
至于那些道士的功夫,在他们看来也不过尔尔。
“是什么?”
“有极细微的火药气味,丹房角落还有不少残留的水晶般的碎粒,拿了些回去让乔大夫查看,方才传话回来,乔大夫说,是胆巩。”
段素灵皱紧眉:“火药……和胆巩?”
暗卫头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