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们日日打扫,西院此时虽然寂静,但却依旧洁净,只是药草黄酒的气味还没有彻底散去。
穿过重重回廊,终于到了谢滨居住的善启堂。
“玉姑娘,”善启堂的管事陈四小跑上来,“您来了,大郎君一直惦记着您。”
玉怜脂眼中蓄泪:“滨叔如何了?这么久了,我都没能来看看他。”
陈四也抬手抹眼泪:“医官说,大郎君的病已经不会传人了,只是伤了根,要养好不易,大郎君还好,如夫人的情况……小的糊涂了,怎么和姑娘说这些,姑娘先随我进去吧,过会儿到了用药的时辰,大郎君怕是不得空见您了。”
玉怜脂颔首:“好。”
虽然说了谢滨的病不会传人,但为着万一,谢滨还是吩咐人拉了一层用以隔绝的床帐。
玉怜脂坐在距离床榻一米的地方,只能透过纱帐看到他比从前瘦薄许多的影子。
“滨叔。”她忍不住哭出声。
谢滨拿着巾帕,压着唇咳喘几声,没什么力气,却如往常带着笑意:“你这孩子,我这不是好了吗?别哭,你身子弱,哭伤了可怎么好。”
玉怜脂啜泣:“您受了好大的苦,我却帮不上忙……”
“怎么会?”谢滨轻声安慰,“陈四都同我说了,冬祭你陪着去照顾你婶婶和嫣儿霖儿,却顾不上自己的身子,回来病了许久,你心里记挂着我们,滨叔都知道。”
“这些都是小事,”她摇头,“滨叔不要想太多,要快些养好身子。”
“您的信我都看了,有婶婶和太夫人为我操持,您不必担忧。”
谢滨又咳了两下,压下声:“你婶婶,也是多病的,怕是没多少气力。至于太夫人……”
“你性子太软,太夫人忙着你深叔的婚事,恐怕也顾不上你太多,你还是要自己多拿主意。太夫人尊贵,又是长辈,往日请安规矩不出错便可,你需敬着她,却不必事事都听润安堂的。”
玉怜脂眼中微闪,乖巧点头,垂下眸:“我都听滨叔的。”
“只不过前几日安平伯府的姨太太来过,那日之后,太夫人便有些不适,我过几日再去请安。”
“安平伯夫人?”她话音落下的一刻,谢滨竟倏地坐直了身。
玉怜脂:“是。滨叔,怎么了?”
谢滨沉默许久,缓缓靠回去,只是声音沉了些:“没事。”
“只是,安平伯夫人的儿子是个混账,你且离安平伯府的人远些,无事不要见面。”
她有些迟疑:“那位表少爷确实……不过安平伯夫人瞧着和善,还送了我一只镯子当见面礼呢。”
床上的谢滨呼吸不可察地变得沉重:“安平伯夫人……过于溺爱独子。母子终究是一体,怜脂,你最好也少见那位姨太太。”
“至于那镯子,到底是伯爵府之物,你且好生收起来,压箱底吧。”
玉怜脂只得应下:“……好,我明白了。”
-
又过了两日,谢砚深还是没有回府,而安平伯府的马车竟然又出现在角门外。
花厅那一场大闹,安平伯夫人被伤了儿子,竟然没和王老太君生分,反而还按照原先的打算邀她一同去云山观。
消息传回来的时候,玉怜脂正在翻阅书册。
“润安堂那边动静可大着,王老太君精气神又回来了,正准备车马。”关嬷嬷低声回禀。
玉怜脂停下翻书页的手,挑眉:“这位伯夫人,还真是个人物。”
儿子的头都被一拳打得惨不忍睹了,这才过了几天,她就能平心静气又登侯府的门。
关嬷嬷:“要不说安平伯夫人名声好,好就好在不计前嫌,但凡和她有过龃龉的人,她都登门拜访,好言好语,化干戈为玉帛,这京城里的贵妇人,都说她是个好脾气。”
玉怜脂轻笑一声:“以德报怨,忍辱负重。”
“所求为何呢?”
第53章 侯爷还请自重
转眼, 正月最后一天也过去了,谢砚深离府已经十日。
那天在西院,玉怜脂与谢滨说后头要去给王老太君请安, 但王老太君那日与安平伯夫人一同去云山观, 回来第三天就病了。
这回是真真正正的病倒了,不似之前几次雷声大雨点小。花银子从润安堂门房那得的消息, 王老太君的确是起不来身了。
府里的医官焦头烂额, 说是查不出病因,可能是前些天气血逆行, 又登云山观,导致身子虚弱。
王老太君一向身体非常好, 出身高贵,夫家也是要面子有面子,要里子有里子, 吃穿用度全都是最拔尖的。
润安堂甚至专门从各地搜罗来四个调养女子身体的能手, 根据王老太君体质,几十年如一日地调配药膳药浴, 按跷推拿一样不落。
前两次王老太君被谢砚深气成那样,结果除了有些激动过头, 别的半点事儿没有, 甚至夜里都没睡不着觉。
门房小厮说, 那日去云山观, 王老太君上马车时, 他亲眼瞧见她眼下一丁点青色都无,简直是精神抖擞, 满面红光。
谁知道,刚回来过了一天, 就病了。
王老太君病了之后,安平伯府的嫡小姐赵庆姗频频来府里探望,到如今已连着三天,风雨无阻。
不过,这位表姑娘似乎很会照顾人,润安堂透出来的口风,说赵庆姗简直是无微不至,恨不得熬药都亲力亲为。
有她在,王老太君虽然还是查不出病因,但身体竟然也在一天天转好。
玉怜脂则一直安静地待在珠玉院里,主院那边只有个对她态度冷淡的忠伯,从不往珠玉院递消息,她也没有遣人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