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殿内一片漆黑,宫人没有进去点灯,不想阮元也没有。
楚煜眉心一皱,抬脚走进去:“怎么没点灯?”他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满。
但回应他的只有大片死寂,直到楚煜走到床前,掀开帷帐才看到阮元的身影。
借着月光,他勉强看清阮元的脸,然而不等他说话,微亮闪烁,他霎时大骇。
只见阮元无声跪坐在床上,泪流满面。
第51章 050 你又发什么疯
“你……”楚煜正欲询问缘由,无奈话未说出,就被阮元打断。
“罪奴万死,求皇上赐死。”
阮元耳尖微动,他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湿濡,随之挺直了身板,朝着楚煜所在的方向,行了五体投地的大礼,同时哪怕声线颤抖,也将早准备好的话,清清楚楚地说了出来。
做完这一切,他并没有起身,匍匐在床上,静静地等着楚煜的发落。
楚煜沉默许久,张口便是:“你又发什么疯?”
听闻此言,阮元的身体一颤,却只能稳住心神,起身直起腰板,垂眸道:“罪奴欺君犯上,自知罪该万死,不敢求饶,特来向皇上请罪。”
这种情况楚煜不是第一次见,可他却是第一次看见阮元当着他满脸泪痕。
无奈刚看见的那点震撼和怜惜,却被阮元的态度搞没了。
“哈!”楚煜被气笑了,他原地转了两圈,深深看了阮元一眼,并不问他到底在说什么狗屁不通的胡话,转身走到外面,“人都死哪去了,不知道点灯吗!”
附近的宫人迅速赶来,一边告着罪,一边麻利地点亮殿内的烛火。
他们全程低着头,就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等到整个寝殿灯火通明,这些宫人又赶忙告退。
楚煜背手站在殿门口,见所有宫人都离开,这才走进去。
可不等他揪着阮元问清楚,桌面上的几卷画轴和散落在侧的泛黄信件,瞬间让他瞳孔骤缩。
楚煜喉咙有些干哑,他看了看桌上的东西,又看了看跪在床上的人,哑声问道:”你都看见了?”
“是,奴才收拾书架看到的。”阮元回答,“您……是早知道奴才的身份了是吗?还有前段时间出宫,奴才去给您找药材,您也是知道的。”
说着说着,他的疑问已经化为肯定。
阮元很是茫然,把在心头萦绕了许久的疑惑问出来:“您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装作不知而已……奴才不懂,您既是知道奴才心意,又为何,非要严惩呢?”
却不想就这么一句话,蓦然触及了楚煜的逆鳞。
皇上那脆弱的小心灵,一下子受不住了。
“你还有脸跟朕说这些?”楚煜语气平静,可细看之下,便能发现他眼中隐隐闪过的怒意。
或许他曾经是有过心虚的,觉着阮元为他做了那么多,在身份背景的事上,他也不该背着阮元去探查,就算真查到了,也不该装作不知。
可当两人之间的这层窗户纸被挑破,那点点虚心瞬间化作恼羞成怒。
就像哪些大户人家的老爷,在外面养了姑娘,被家里正妻抓住后,总会有几个好面子的,以为这一切都是那正妻的错,责任一推,倒打一耙。
在楚煜看来,他是主人,而阮元只是他的附属,是他的所有物。
做主人的想了解奴才的一切,有什么不对吗?
阮元作为他的人,理当将所有都向他坦白,凭什么有自己的隐私?
既如此,阮元又有什么立场来质问他?
楚煜羞恼之下,一把拉住了阮元的衣领,一时力道没收住,竟是直生生把人拽了下来。
“咚”一声闷响,阮元重重地跌到地上,被磕到的双膝一阵麻木。
他却不敢犹疑,翻身跪好,又为了防止窒息,眼眶通红地仰着脖子。
楚煜伸出食指在他额头上指戳戳点点,言辞中满满的讽刺:“堂堂前朝皇子,却成了太监,还要小心翼翼地伺候灭国仇人,阮元,你贱不贱?”
“抛开这些不讲,你既是已经跟了朕,行差办事遮遮掩掩,不跟朕讲实话,合着还是朕的错了?”
“还有”楚煜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跟你勾结的那个男人,他是谁?”
他不是没有叫人跟踪过魏文良,可连着两次,身手敏捷的听风楼探子皆是把人跟丢了。
阮元也知道自己犯贱,都到了这种时候,他竟然还是老实回答:“是奴才的叔父。”
“叔父?”楚煜把这个词在嘴里含了一会儿,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他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纠结太久,松开了扯着阮元衣领的手,话音一转:“既然你已经看见那些东西了,朕也不藏着了,是,朕早就知道你的身份。”
“包括你之前受限万俟文,乃至给他求情的原因,朕通通知道。”
“还有你觉得不满的惩罚,都是朕故意的,就算知道你是给朕办事,朕还是要罚你,谁叫你遮遮掩掩,不跟朕说明话的。”
“朕就是这么做了,你能拿朕怎么样?”楚煜近乎无赖地笑着,偏偏笑意不答眼底。
只要阮元跟他服个软……
楚煜心想,他只需要阮元说一声「知错」,他便绕了他,把这回的事揭过。
然而随着楚煜说出一句话,阮元的心就跟着下沉一点,待楚煜话音落下,他一口气没上来,猛地咳嗽起来。
楚煜耐着性子等他缓过来,就等着阮元服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