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煜看着阮元投来的疑惑目光,勉强弯了弯嘴角,实际却是欲哭无泪,笑得丑极了。

“主子怎么了?”阮元有点不放心。

楚煜深吸一口气,反手抱住阮元的肩膀,脑袋一下一下地在他右肩轻磕,闷声闷气道:“没什么,我没事。”

没事才怪。

阮元还想追问,可楚煜不给他机会,起身拍了拍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故作轻快道:“元元先自己待一会儿,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子宸去街上买点心也快回来了,有事叫暗卫。”

说完,他也不给阮元反应的时间,转身就往外跑。

而楚煜的话,倒也不是完全推诿,而是却有事情要忙。

这事说起来,还要从三天前,楚煜出门打听到的八卦说起。

是了,退位的前皇帝陛下,已经学会了扎进人群,跟大爷大妈一起嗑瓜子听八卦。

那天说的正是街尾的莽汉,说那莽汉前年娶回家一个貌美的小娘子,姑娘家里只这一个女儿,陪嫁装满了两大车,跟着女儿全进了莽汉家里。

那莽汉凭啥能有这么好的运气?

害,全是因为人家有一手好厨艺,是城里大酒楼的掌勺师傅,还对小娘子特别好,日日洗手作羹汤,终是把姑娘骗回家。

楚煜听的时候就动了心思,深谙长善救失之道,寻思半天,转头就找对门家借了厨房。

他还买了两坛酒拜访一番街尾的大厨莽汉,虚心请教了大半天,学来一手小天酥,只剩大展身手,博得阮元一笑。

恰巧今日有空,当然也有两分逃避的心理,楚煜去街上挑了一块鹿肉一只现宰的鸡,紧跟着就跑去对门家,挽袖抬刀,费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将小天酥做出来。

鹿鸡剁碎同炒,再加精密的调味料,隔得远远的,就能闻见菜香扑面。

“哎呀,楚兄弟的手艺真是不错!”这家的主人闻香而来,忍不住称赞。

闻言,楚煜就差翘起尾巴,矜持地咳嗽了两声,端起盘子回家。

至于说什么分给对门家一点...不存在的,楚煜出品,阮元独享。

这天傍晚,整桌就一份小天酥,楚煜正襟危坐,只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这是街上新出的菜品,我看着好看,闻起来也香,特意带来给元元尝尝。”

阮元不疑有他,本想等楚煜先动筷,可半天也不见对面人动作,只好先抬筷。

等阮元才咽下第一口,楚煜就迫不及待了:“如何?”

“挺好的。”阮元稍显惊奇,但还是点头说道。

然而

“嗯?”楚煜美滋滋地享用亲手做出来的美食,可菜刚入口,他就愣了,又一筷子夹进嘴里,满口的甜腻,他好半天才忍着没吐出来。

“元元觉得好吃吗?”

“主子的品味自是极好的。”阮元面色无异样,一边说着,一边动作不变。

他的表情实在不像有问题的样子,乃至等楚煜第三次发问,阮元才发觉不对劲。

四目相对,有什么东西瞬间明了。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楚煜哑然,喉口一阵阵发干。

阮元不自在地偏过头:“也没、没多久,我记不太清了。”

如果楚煜只是猜测,那在听见阮元的回答后,就已经成了肯定,啊不敢相信:“真的...尝不出味道吗?不会觉得甜腻吗?”

“啊?”阮元一愣,后知后觉地感到懊恼,害怕多说多错,索性闭口不言。

而楚煜在开始的惊慌后,眼前灵光一现,倏尔有了主意。

“我去给你找神医。”他面上浮现一抹惊喜,兀自絮叨,“幸好叫了暗卫跟着,让他们去找...元元别怕,很快就能治好的。”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不想还没迈出步子,就被阮元拽住了。

“不用了吧。”阮元纠结道,“反正也没太大影响,这么多年过来了...何必费心费力,平白浪费时间。”

“这么多年?”楚煜一下子抓住了关键字,“多少年?”

他的目光倏尔凌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紧阮元,那双眸子里的精光,根本容不得阮元含糊过去。

“多少年了?元元,告诉我,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楚煜追问不休。

阮元躲过对面的目光:“...也没多久。”

“可我想知道,元元,我想知道。”楚煜终是掩不住眼底的痛苦,他抓上阮元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垂眸间,露出来的那点下颚尽显脆弱。

阮元受了蛊惑,心口一跳,又是迟疑好久,到底实话实说:“十多年前,刚回皇宫那时候就这样子了...可、可也挺好的,那时候天天吃药,正好不用受苦。”

他讨好地笑了笑,难得大着胆子,反手握住了楚煜的手,还故意用手指在他手心上挠了挠,肯定地点头:“就是挺好的。”

楚煜抬头的那一刹那,正好看见阮元扬起的笑容。

明明已经是老夫老妻了,可他还是恍惚出现一瞬少年怦然心动的惊喜。

那种和煦的微笑,一向是他所求的。可此时,他感觉不到丁点欢喜,只有无尽的酸涩。

半晌,楚煜上前半步,抬手揉了揉阮元的发顶,轻叹一声:“我还欠你多少...”

“没有...”阮元轻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