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元气极反笑：“皇上，您不觉得很有意思吗？奴才跟您说了那么多遍，不管怎么说怎么求，您就是一心一意地认为，那孩子是奴才的，可叛王就说了那么一回，您就信了...”

“您宁愿相信一个叛王的话，也不肯信一个共事十几年的人。”

已经沉寂了很久的心又一次活络起来...

这段时日里，阮元已经尽可能地不去想过往之事，可楚煜非要可着他的伤疤狠戳，还自以为无辜，自以为有苦衷，却不知，他那副幡然悔悟的姿态，实在是让人恶心透了。

他感到心寒，从内心深处升腾起的寒意，更是让他浑身冰凉。

阮元连连后退几步，彻底退出楚煜可触及的范围：“皇上，其实说白了，您信的不是叛王，您只是单纯不信任奴才。除了奴才，任何人的话，都能得您信任。”

莫说什么情谊，在帝王猜忌和固执面前，再多的情谊也不值一提。

唯独不肯相信我。

便是过了那么多年，阮元想到这个事实，还是一阵窒息般的悲哀。

话落，楚煜再也绷不住了，脸色霎时没了血色，身形一晃，猛地扶住桌沿。

阮元心死如灰，无意识地摇着头，惨笑不已。

“罢了，皇上没必要纠结过去，都是已经发生了的事情，多说也无意。”

“可是...阮元你等等！”眼看阮元将要离开，楚煜一把拉住他，面上全是焦虑，说话开始磕巴，努力为自己辩解，“朕没有不相信你，朕信你的。”

“是，您信奴才。”阮元不欲与他争论，无所谓地应和，“皇上还有别的事吗？如果没有，奴才就先去休息了。”

“没有，你、你不是奴才...朕是真的喜欢你，元元你听朕说...”楚煜说了一半，又一次被阮元打断。

“是，皇上您说什么都对。”只可惜不巧，他们阉奴爱记仇，尚且记着，数年前不过自称一句「属下」，就被皇上痛骂「不配」。

阮元轻笑，对楚煜纵容得很。

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楚煜瞬间哑然：“元元……”

“皇上还想说什么，奴才实在是累了。要是没什么要紧事，奴才真要离开了。”

楚煜无法，只能眼睁睁看他行礼后转身，直至身影消失在帷幕后面。

第119章 118 舔着脸来求你

半夜，楚煜轻手轻脚地绕进内寝，静默良久，还是没忍住倾身凑过去。

可还不等他的手碰上床上人，就见阮元似有所感，忽然翻了个身，往里侧滚了一块儿，正好躲开他摸过去的手。

楚煜的身体一下子就僵住了，半天不知道是否要继续动作，那双手停顿在半空，颇有些不知往哪里去的状态。

过了好长时间，他的尾指颤了颤，慢慢把手缩回去，开口声音沙哑：“元元，晚安...”

一语毕，他悄然后退几步，留恋地看了阮元一眼，这才步履蹒跚的离开。

直到皇上的脚步声远去，内寝里却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借着微弱的烛光，只见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看他神色，根本没有一点睡意。

阮元紧了紧身上的被子，一双眼睛眨了又眨。因为熬夜又干又涩，可就是不肯阖目休息。哪怕他听了很久都没听到外面再有声音，可到底，还是放不下心。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他隐约听见子宸的声音，再过不久，就是皇上去上朝的时刻，当寝殿的大门被重重关上，阮元这才松了一口气。

强撑了一整夜的眼睛再也熬不住了，转眼就闭紧，不过片刻，就听床上传来轻微绵长的呼吸声...

只是阮元没想到，他的清净未能维持半日，他睡了一整个上午，午膳的时候才昏昏沉沉的醒来，就连被伺候着穿衣的时候，尚且意识混沌。

要不是他用膳用到一半，楚煜突然走进来，他还没被吓清醒。

楚煜眼睁睁看他身体一颤，瑟缩着往后挪了挪，那躲闪的意味太明显了。

不过一次谈话，却让阮元怕他至斯...

楚煜不禁苦笑，再次说道：“别怕。”

阮元静默不语，眼中全是戒备，定定地看着对面坐下去的人。

楚煜给他盛了一碗参汤，不知想到了什么，莫名其妙地絮叨起来：“天气越来越冷，元元切忌不可再贪凉开窗，你那旧伤靠养，没个三五年，怕难缓和。”

“近来看你胃口也不好，想吃什么尽管吩咐御膳房的人，或者叫人出宫去买都行，别委屈了自己。”

“还有啊，都回宫这么长时间了，你却始终孤着。除了子宸暗一能跟你说两句话，旁人却...”楚煜忍不住轻叹，“新来了一批小太监，你要是喜欢就去看看，看有没有合心的，养在身边伺候你也好。”

阮元实在摸不准他这是什么意思，只能听他说话，然后一直听到昏昏欲睡，再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楚煜这才停下。

“哈，看朕，说了那么多，都让元元困倦了。”

“不过”说了那么多废话，楚煜总算提了正事，“朕要离开了。”

“朕给你足够的时间，元元。”他面带微笑，轻松说道，“最多再有十日，朕便前往边疆御驾亲征，之后的这段日子里，便给你时间考虑。”

“朕是真心的，怜惜你，也喜欢你，只恨过去混账，伤人不自知，让你寒了心，朕知道，再多的歉疚也没法弥补过去，可是”

“朕还是舔着脸来求你，朕不想跟你分开，朕想同你在一起，百年后，同入皇陵的那种在一起。”

他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言语中听不出半点哀伤，甚至为了不给阮元压力，语调悠扬轻快，带着十足十的笑意。

少年不知情滋味，把人压在身下肆意作践，却不曾想过，如何只认准了这一人，往后数年，不通人窍，错上加错，终是走到了无可挽回的田地。

阮元微微低着头，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在阴影的阻碍下，楚煜看不清他的面容，也就推断不出他的态度。

良久沉默后，楚煜搓了搓手指：“就这些吧，朕约了几位将军议事，先去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偏偏离开的背影里，满是狼狈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