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副可怜的样子,让人看着,真是心都要化了。
“别哭了,元元乖...”楚煜再一次试探着凑过去,所幸这回,阮元没有抗拒。
见状,楚煜眉眼间闪过一抹喜色,连忙倾身,不投分说地抬起他的脑袋,小心翼翼地帮他拂去眼角的泪花:“这是怎么了,怎的哭成这样?”
并无意外,阮元依旧不回答,只是偏过脑袋,不肯让他给自己擦眼泪。
很长一段时间里,寝殿中只有楚煜悉心问询的声音,偶尔夹带一两声抽泣。
楚煜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正想趁阮元情绪趋于平复,要宫人准备湿帕子。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片刻过去,阮元躲开他的触碰,晃着身体站起来,他一手撑着木门,空余的那只手在脸上抹了一把,然后勾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奴才没事。”
“元元...”楚煜面上全是担忧,完全不信他的说辞。
阮元忽然就想通了,环顾四周,哪怕看得眼睛发疼,还是强迫自己一点点地看过去。
如果还是在秋萍郡,他还能怀着微弱的希望,说不准哪天能跑出去。
可进了这大内皇城,那就是断了他全部后路,阮元不觉得他还有孤身跑出去的本事,更不会那么巧的,能遇上人来帮他一把。
不管是敌是友,都不会再有人了...
楚煜眼睁睁看着阮元弯了腰,瞬间颓丧起来,声音低沉得可怕,里面饱含浓稠的绝望:“奴才真的没事,让皇上担心了。”
话虽如此,可在楚煜伸手的时候,他还是下意识地闪身躲开了,眼中的那抹疏离,让楚煜一下子停下了所有动作。
他想问:跟朕在一起就让你这么难受吗?
可望着阮元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他到底没有问出去,反手把人抱在怀里,下巴凑在阮元耳边,沉沉地保证着:“朕会对你好的,别怕。”
他已经无所谓了自己的心情,就只想一直抱着怀里人,能一直在一起,就足够了。
哪怕是强迫。
阮元的不对劲,只在刚进寝殿的时候出现了一次,后面行事,就跟前几天没差了。
毕竟刚回京,众人多以休整为主,阮元被赶到了寝殿的龙床上,而楚煜却是难得退让,自己去了外间,一直到晚膳,才重新回到阮元身边。
用过晚膳,楚煜也想起来还有件要事:“你想...跟在朕身边,还是待在寝宫?”
他是拿不准要如何安排阮元的,思来想去,还是来问阮元本人的想法。
要跟在楚煜身边,就少不了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甚至还要有个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地位。
至于待在寝殿,那就与软禁没太大区别了,不见外人,不为人知。
阮元彼时正坐在床边,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手里握着的书卷已经很久没有翻动了。
他闻声往来,眼中还有着茫然,显然是没听进去楚煜说了什么。
楚煜也不生气,好脾气地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只要是你喜欢的,朕都依你。”
可惜阮元想了半天,也没给出一个主意,他对这二者没有任何兴趣。反正都是在皇宫,做什么都一样的。
半天,他摇了摇头:“奴才不知,凭皇上安排吧。”
“啊...”楚煜也颇为为难,掩在袖下的手指微动,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那朕带你出去,但不让朝臣见你行吗?如果你有想去的地方,跟朕知会一声,朕带你去,有需要的,也尽管吩咐下人...”
楚煜忍不住道:“你对皇宫是熟悉的,元元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谁都不能违抗你,朕也不能,好吗?怎么高兴怎么来。”
他已经把姿态放到了最低,那些从他嘴里说出去的话。要是放在五年前,阮元想也不敢想。
可现在,他已经不是第一回见皇上这样的态度了,甚至都称得上卑微。
阮元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放下手里的书卷,抬手打了个哈欠。
“困了?先歇着吧,朕去让子宸给你准备衣服,然后...朕宿在外间,不进来扰你。”
只是他并没有说,这只是看在回来第一天,想让阮元好好休息,等转日,定是不肯分床睡了。
是夜,楚煜躺在外间,怀里没有能搂抱的温热躯体,睡睡醒醒,并不安生。
而龙床上的人,也从平躺在中间,变成蜷缩成一团,慢慢挪到床角处,整个人都要挤进墙壁里。
南方水患以及贪污尽数解决,但还少不了朝会相议,皇上归朝三日,恰逢大朝会。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楚煜就已经起床了,阮元基本同时睁眼,无声伺候他穿戴好朝服。而这时,子宸也带了新衣过来:“干爹”
不管是否出于真心,子宸的称呼却是变回来了,言辞间也多了几分真挚。
阮元垂眸,便见子宸手中的衣服,还是他熟悉的样式,乃至不久前,他还穿着在秋萍郡郡守前狐假虎威。
他的小指动了动,接过衣服,向楚煜微微躬身,退到后面替换。
就这样,阮元到底是跟在了楚煜身边,而且比他想象中的跟从,还要紧密不少。
皇上上朝,阮元要跟着,藏在大殿后面,抱着一壶热茶,听前殿上朝臣的争执。
皇上下朝议事,阮元还要跟着,楚煜总会在面见大臣前,先把阮元安顿好,让小太监准备各种糕点水果,还要备着各类书籍,屏风一支,随他在后面做什么。
等皇上回了寝殿,阮元更是没有离开的可能,绷着脸任楚煜对他上下其手。
然而,看着每日在他跟前殷勤的皇上,阮元只想笑,又带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哀。
要是皇上愿意把现在的耐心温和,挪两分给几年前,他们两个,也不至于落到现在的田地...
楚煜这般高调的宠人,几乎是明着跟大臣们显摆了,诸多行事,只差把人带到人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