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还没说完,楚煜已经一个巴掌甩了过去,隔了很远,运足了内力,凌厉的掌风呼啸而至,说话那人当即被打出去,哇一口吐出大量黑血。

楚煜浑身都在散发着郁气,剩下的几个暗卫不敢迟疑,原本的单膝变成双膝跪地,使劲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下生怯。

“所以,你们就替朕做决定,把阮元送走了?”

但不管楚煜是什么想法,在一众暗卫眼中,就是阮元一而再再而三地伤了他。直到前天夜里,本该在他正常的日子里,阮元蓦然暴起。

没人有所防备,带来的结局,便是楚煜被划伤了脖子。

幸好他躲闪及时,只是划破了一层皮,没有伤及血管。但就算这样,从脖颈处流出的血迹,也足够吓人了。

这可不仅仅是擦破手掌那么简单的事情,阮元清醒后被吓得直磕头,轮值的暗卫更是去营里领了鞭子,就连楚煜为了避免造成恐慌,一连几天都是高领衣饰。

早前一段时间,阮元就提出过,他想出宫,等什么时候能控制自己了,再回来。

毫无疑问,楚煜根本不会同意。

而这回的意外,则是坚定了阮元的决定。当他找上暗一帮忙时,面对主子的安危和违抗命令的后果,暗一竟然犹豫了……

直到今天,楚煜一觉醒来,阮元没了踪影,轮值的暗卫出来请罪。

“嗯?说话!”楚煜不满他们的沉默,重重一拍桌子,“朕是养了一群哑巴吗?”

“主子息怒……”不愧是同一个人调教出来的,就连请罪都一副德行。

楚煜短时间内不想接触任何跟阮元有关的东西,而违抗他的命令,又是当年阮元一手带出来的暗一,更是看着惹人心烦。

“滚出去,朕不想看见你。”他毫不掩饰面上的厌恶,“去刑堂,没有朕的命令,不许出来!”

暗一承受了他的大半怒气,只能敛声受下。在他之后,其余暗卫也依次退下去。

至于刚才那个「会说话」的,没人有去扶起他的意向,而一个没有以后的死人,也无需浪费他们的时间。

黑色身影在寝殿里往来,不一会儿时间,里面就没了多余的身影,连同地上的血污,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就在暗卫离开不久,子宸怯怯地走进来,他悄无声息地凑到桌案一侧,余光打量着楚煜,见他还在愣神,心下一松,赶紧手脚利索地端茶倒水。

等楚煜听见声响看过来,子宸立马换上了悲戚面孔:“皇上您别生气……”

“求您别怪干爹,他、他……想必干爹也是有苦衷的,如果您实在气不过,求您把怒火发泄在奴才身上吧,求您饶了干爹……”

半大孩子带着哭腔的声音着实可怜,楚煜勉强提起一点心思,转头看去。

子宸凄凄切切,诚恳地为阮元求着请。虽然自从阮元回来后,他们见面的次数一根手指都能数的过来,他更是对寝殿里发生的事情完全不知。

但他知道,今早阮元不见了,而皇上对其的痛骂,在殿外都听得一清二楚。

楚煜难得多看了他一眼,许是没想到还有人给阮元求情,亦或是那份真诚让他动容。

“算了算了。”半天过去,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退下吧,大人的事,小孩子掺和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态度像极了三口人家中蛮不讲理的大家长,夫妻绊架,容不得孩子说一句。

子宸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可楚煜已然听不下去了,他微仰下巴,不悦道:“怎么?朕之前交待你的事都做完了吗?宫人的分配都整理好了吗?”

“你既然坐到了总管的位子上,就多少中点用,年纪也不小了。当初阮元跟你一样大的时候,朕身边琐事从来不用多说一句,你也是他教出来的,怎么就……”

后话不用明说,嫌弃之意已经很明显。

子宸连连告罪,不断承诺着会好好办事,得了楚煜的松口,才卑躬屈膝地退离。

出了皇帝寝殿,子宸走到无人处,哪怕被教训了一通。但还是忍不住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长长舒出一口气。

幸好……没被牵连。

楚煜气过了,就开始安排人手搜寻阮元的踪迹,可他没想到,阮元是真的能藏,一藏就是一整个季度,任他派人翻遍京城都没找到人影。

要不是他早早让人看好了城门,几乎要怀疑阮元一惊远走京中。

当初暗一等人把他送出宫,后面就没跟随,自然也不知道阮元的去向。

他们打着为主子好的名头,帮完阮元方知悔悟,却是为时已晚。

暗一被罚的很惨,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楚煜对他都是漠视态度。而这种无视,对一个暗卫而言,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直到三个月过去,暗一再一次被传唤,面对皇上的吩咐,他再不敢有任何抵抗。

楚煜要他去寻阮元的踪迹,暗一垂头应是,后面的搜寻工作中,付出的精力比旁人多了数倍。

这天。

楚煜下了早朝后,因南边水患头疼,又好巧不巧接到宫外人的消息,声称找不到阮元的丁点踪迹,更是心烦意乱,而就在他经过御花园之际。

“哇哇哇”一阵孩童的哭啼声响起,惊扰了全部宁静。

楚煜眉角一皱,脚步一转就往声音的源头找去。

当今的宫里,既没后妃又无女官浩命,怎么都不可能出现婴孩的声音。

绕过蜿蜒小路,身着宫装的女子抱着孩子跪坐在池塘边,轻轻哼唱着歌谣。

直到楚煜走到她跟前,那宫女头也不抬地「嘘」了一声:“别吵,孩子就要睡着了。”

可能是没见过这么放肆的宫人,楚煜挑眉,依言而为。

等那孩子沉沉睡去,宫女无声叹了口气,摸摸孩子的脑袋,似有忧愁,又有欢欣。

宫女的模样还算周正,可惜一双招子就跟摆饰似的,满眼欢喜地看着怀里的婴儿,从头到尾都没抬头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