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陆今安地位提升后,在宴席之上向他敬酒之人虽多,但他用得却少,大多时候不过抿一口对付过去,所以今日回来之后反而少见的清醒,还能有兴致给初微上课,询问她对于几个皇子的晋封有什么看法?
当着陆今安的面,初微便无需再掩饰自己的想法,径直分析道:“我觉得皇上虽然给嫔妃晋升位份还算大方,但对于几个皇子而言……还是蛮吝啬的。”
前头两个皇子都因夺嫡出事,死的死,废的废,三皇子就是现实意义上的长子,却在郡王的位置上待了这十几年功夫,因着立下重大军功才得以提拔。
六皇子也都快三十的人了,才勉强混上一个郡王,跟先帝时候的几个皇子完全不能比。
五皇子因着三皇子在外征战的功绩被附带封王,且是皇帝为了制衡三皇子才将他提起,想来更是心中膈应。
所以即便面对着这晋升封王的好事,大家却都并没有都么高兴,都是皮笑肉不笑的努力表现讨好着皇帝。
席间真正高兴好像也就只有皇帝一人。
初微看着窗外落下的皎洁月光重重一叹。
“朝中那些文武大臣也都是经历了大风大浪过来的,想来也都知道,皇上此番作为的目的就是维持朝政的平衡。但人心是最不可控的东西,尤其是背后都有势力的皇子,再这么下去……没准哪天就会失去控制。”
“此次三皇子归来后,皇上对他所表现出的宽容和优待……的确和从前有着很大不同。”陆今安对初微的话表示了认同。
紧接着,他又告诉了初微近来京中发生的三起事件。
三皇子在外领兵作战期间,有位姓向的御史参奏他在外不体恤将士,苛罚太重,草菅人命。三皇子回京后,直接让人埋伏在向家公子上学途中,纵马去撞向家马车,致使向公子折了腿骨和右臂。
而后都察院爆出,三皇子纵容家奴沧州争地,为了两座庄子弄得原庄主家破人亡,最后只赔了几百两银子便不了了之。
还有之前在外作战时,三皇子醉酒之后将两位无辜将领杖责八十,险些丢了性命,只因这二人在白日议事之时没有给足自己面子,而今两位将领家属已经去往顺天府击鼓鸣冤,事情闹得不小。
三皇子性格暴戾冲动,并不适合长线带兵作战,此次战事大捷,多半也都是随行几位将领的功劳,三皇子的存在反而在几次战役当中都起了反作用。
更重要的是,三皇子回京之后兵权交得也并不干脆,能调动西郊两个大营的兵符迟迟没有递交到兵部。
若是放在从前,三皇子狂成这个样子,皇帝一定会对其进行一番敲打,而现在的皇帝却迟迟没有动作。
说到这里,陆今安对着初微道:“陛下此番作为,倒让我想起来太子出事之前的时候。当年太子最大的劲敌大皇子事败被圈,太子代理监国,大权在握,众臣归心,意气风发……可谓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而后没过多久,皇上便对着这太子动手了。可皇上对三皇子的眷顾尚不及太子半分,这会儿却能这般有耐心,纵着他不交兵权,帮他收拾这些烂摊子,微微以为如何?”
初微心中一凛:“是忌惮。”
皇帝忌惮三皇子和德妃一系身后的势力,也忌惮三皇子在军中的权威和调动军队的能力。
“想来他们不日就会有动作。”陆今安道,“且静等几日再看。”
就现在的情况看来,初微觉得最先有动作的人怎么也该是三皇子,却不想没过几日功夫,祝芊芊就派心腹紧急联系她,请她去往含光寺一趟,说是有重要的事情相商。
这听起来怎么都像是五皇子要有动作。
这会儿正处在几个皇子争位的关键时期,初微得了消息不敢怠慢,当日午时便按着约定前往含光寺和祝芊芊碰面。
祝芊芊这次和以往有了很大不同,没了往日的精神气儿和对五皇子夫妇的嬉笑怒骂一阵输出,厚厚的脂粉也遮不住脸上的疲惫憔悴之色。
初微有些错愕地拉住祝芊芊的手:“短短几日不见,怎么就弄成了这副样子?”
难道是被五王妃欺负了不成?
“我总觉得要出什么事。”祝芊芊道,“这几日府上门客来往频繁,王妃家的两个兄弟几乎吃住都要在我们府上,定然五皇子是在计划些什么。他自己找死只死他一个也就便是了,我的佑儿还小,我只怕他不管不顾,生生把一府的人都给搭进去。”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她和初微交好多日,为得就是今天。
以如今陆今安的地位,若想要出面保她和孩子,起码能有五成胜算。
初微想了想道,“如今三皇子回京的确刺激到了他,既然你已然感觉他要出什么问题,那依着我说,一静反而不如一动。”
“此话怎讲?”祝芊芊不解。
“如果五皇子当真在策划什么,且将来会出现不小的问题,那么在他身边一直相随的,自然罪责就大,若是早早就远离了的,自然关联就小。你自从佑儿出生之后,从未出京回乡里探亲,如今边关大捷,夫婿晋了亲王,很该回去看看家里的父老乡亲。”
祝芊芊回过神来:“你的意思……是让我先回家中避一避风头?”
“正是。”初微道,“只要你人不在京城,不管五皇子闹出什么事情,罪责一定会酌情减上一等。再说你本来就同他离心,从未掺和他朝中那些事情,也不想跟他们归作一路人,既如此,不如这会儿先行离开,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再择日回来。”
若是到时五皇子的事情真的牵连到了祝芊芊,陆今安求情起来也能有理有据,更容易些。
祝芊芊听得连连点头,又对着初微肯定道:“你跟从前……好像很不一样了。”
初微自然也知道穿越后这几年来的成长,闻言对着祝芊芊笑道:“哪里不一样?”
“嗯……就是多了那种运筹帷幄的气质,胸有成竹的自信,主意比起旁人总要正上三分。”
尤其是政治敏感度上,比五王妃可强上太多。
说到这里,祝芊芊听得外头一阵喧哗,问过嬷嬷才知,是几位夫人来为自家孩子乡试祈福,说到兴奋处不免高声了几句。
祝芊芊记得,初微的养子陆峥这会儿也是去往了济南府参加乡试,她从前听京中不少世家夫人提及过,陆峥成绩人品都没得说,以后应该会成为朝廷栋梁,非常出众便不免对初微多劝了几句。
“从前我娘家隔壁有户姓申人家,家主娶了为人极好的妻室。那家家主兄长夫妇早早亡故且留有一子,申夫人见孩子可怜,便督促他读书上进,事事都为他考量,从未苛待。后来那孩子考取两榜进士,做官之后将婶母接到了任上,当做生身母亲侍奉,成了一段佳话。”
“从前几家和我相熟的夫人都说过,陆峥并非池中之物,前途不可限量。你如今也要对他好些,这样他日后才会发自内心尊重于你,在意你的感受。”
初微表面应了下来,心中却轻轻一叹。
她现在要发愁的不是陆峥会不会在意她的感受,而是太过在意她的感受。
陆峥遇事总会考虑她太多,考虑自己太少,反倒让她有些忧心。
又过了几日之后,宝通镖局的范镖师将济南府的信带了过来,说是陆家大爷执笔,写给陆大人和夫人的。
秋闱张榜出成绩也有了几日的时间,初微算着也该来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