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甄大人方才的话中，初微基本可以确定，五皇子在这里议事，而六皇子恰巧在此时出现在这儿，没准就是五皇子要等的那个人。

想到这里，初微警惕地看了六皇子一眼，不情不愿上前行礼。

六皇子冲她点了点头，温和道，“夫人不必多礼，多日不见，夫人别来无恙？”

初微对他印象不佳，此时此刻更没有同他聊天的兴致，只是尽可能简单回应道：“托福，一切都好。”

“那就好。”六皇子道，“方才听他们说五哥和承恩公府杨世子去了里头吃茶，这家茶楼掌柜恰同我是旧识，三楼一直有专程给我留的茶室，夫人可愿同我一起上去坐坐？”

初微也知道六皇子本人并非平日表现出的这般简单，说是几个皇子当中城府最深的也不为过，陆今安也不止一次提醒过她和陆峥，要尽可能离这几位皇子远些，非必要无需来往。

可事关陆今安，这又是她如今唯一能够接近五皇子甚至可能听到他筹谋的机会，她实在不想放弃。

初微深呼吸一口气：“既然六殿下盛情相邀，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六皇子微微一笑：“夫人请。”

六皇子并没有带她从正门上楼，而是选了从西北的另一个入口进入。

初微也算在京中生活了两年时间，也来过这家茶楼不止一次，却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样一条道路通向三楼。

六皇子熟门熟路的带着她上楼，最终在五皇子包厢的隔壁处停了下来。

这间厢房的墙面大概是特别材料制成，无需凑得太近便能听得清楚，像是专门留来供人窃听隔壁谈话的一样，再联系到方才掌柜见到六皇子时明显敬畏的眼神……初微怀疑这六皇子根本不是方才所说的“和茶楼掌柜认识”这么简单，而是茶楼背后的东家。

不光初微关心陆今安在外的情况，六皇子大概也十分好奇，一向健谈的他招呼初微入座之后就再没说话，而是专心听着隔壁动静。

结果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陆今安根本不是什么失踪，而是已经秘密回京，且昨晚留宿在了宫中。

这次陆今安回京一路掩人耳目，甚至宣王等人都专程为他打了掩护，故而除了少数几个高层暗卫和发号施令的皇帝本人外，并没有旁人知道。

只是宫中太后发现了异常，派自己心腹去往宣政殿打探了一番，才知道陆今安竟已被皇帝秘密召见，整整一日都在宣政殿中，也不知究竟被派了什么不可说的任务。

初微设想过陆今安在外的很多可能，唯独没有想过对方竟然是被皇帝召见回京这种情况。

而隔壁的两人除了陆今安行踪外，显然也没有获取更多的相关信息，杨慎将太后宫中消息传达给五皇子后，两人便开始说起了朝中对手的小花，再无什么有用信息。

许是坐得久了又听得无聊，六皇子放下茶盏，取了桌上糕饼来吃，却不想在搁置银筷之时动作大了些，将身前白瓷摔得四散开来。

初微心中一惊。

这屋子并不隔音，隔壁对话听得清楚，这样大的瓷器碎裂声八成也要传过去。

五皇子今日议事是提前跟掌柜说了包场的，被封禁的楼层突然出现不速之客，大概率会过来一探究竟。

初微已经没有了心思去追究六皇子是故意还是不小心，只盼着六皇子提前预设了突发情况，房间建得结构特殊，隔壁听不到包房内声响。

听着门外脚步声由远及近，初微便知道方才的声音已然被对方发觉，冬月里只有十度上下的室内温度，身后已经被冷汗沁湿了一片，要不是三层楼的高度危险系数太高，她都恨不能这就翻窗出去，以“不走寻常路”的方式逃离现场。

被五皇子发现冲破重重封锁过来偷听，还是和六皇子一处偷听……怎么想都有些过于刺激。

紧接着，有些急促地敲门声突然响起，初微大脑一片空白。

六皇子起身打开门来，手指虚虚按在门上，冲着五皇子颔首问安：“五哥来了。”

五皇子眼神当中闪过一丝凌厉：“六弟既然来了，为什么只在隔间喝茶，不进去坐坐？”

“方才听胡掌柜说，五哥是同杨世子一起过来的，愚弟只怕扰了五哥和世子商谈，便先在这里候着，等五哥忙完正事再来请安也是一样。”

五皇子有些狐疑地看了六皇子一眼：“难道六弟竟是一个人来的不成？”

大白天的一个人坐这里吃茶，怎么看都透着古怪。

六皇子道：“五哥也知道，柔儿生前最爱这清茗轩的君山银叶，这几日夜里总梦着她，睡不踏实，白日里又神思倦怠，今日晨起进宫还挨了父皇的训斥，路过茶楼又思故人，才想要过来坐坐。”

“六弟别只拿故去的弟妹说事，一晃这些日子，当真心里只有弟妹一人，再没藏什么美娇娥在屋里么？我可不信。”五皇子心中怀疑尚未完全消除，作势就要探进来。

六皇子恰到好处的让了一步，侧身挡住屏风的一角：“弟弟是什么样的人，五哥一向清楚得紧，若是不信，只管请杨世子一道儿进来看看便是。”

五皇子往房间中一打量，的确没有旁人，待要进去翻找一番便少不得要跟六皇子翻脸，便也就此作罢：“如此，我先同杨慎回府了，六弟自便。”

等五皇子彻底离开后，初微才从屏风后的死角处走出来。

六皇子似乎心情不错：“方才也实在是险，若不是我不当心摔了那碟子，也不会有此一遭，倒让夫人受惊了。”

初微看他摆出一副欣赏房中猎物担惊受怕的模样，便知道方才招来五皇子大概率也是故意而为之，就是享受对旁人精神压迫的乐趣。

初微只觉得有些生理性反胃。

两人从原路下楼回到茶楼后院，六皇子的马车已经在此接应。

“五哥的人没准还在附近，夫人还是和我同乘一辆车子回去为好。”

经过今日接触，初微对这几个皇子的感观又差了一层，也自然不想再同他有任何接触。

只是今日这般情状都熬过来了，无谓这些小事上功亏一篑，便也点头应了下来。

虽然初微几经表示，六皇子只消将她送到西凤街附近，无需特意绕路去往陆宅，她自己步行回去便好，但六皇子仍然十分固执地将车子停在了陆府门前，吩咐随从取了轿凳请初微下车。

初微也是下车之后，才发现陆宅门前站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她日思夜想了长达半个月的夫君。

看着目光从下车起就定格在初微身上的六皇子，陆今安眼神几乎在片刻冷了下来，脸色也已经不能用简单的“难看”二字形容了。

??[154]调教

六皇子对上目光不善的陆今安，哂笑一声，道：“方才路遇尊夫人，觉得投缘，便聊了两句，原想着陆大人出门在外，照顾不到家里，我正好顺路，便捎带了夫人回来。”

初微听说六皇子不止一次抛出橄榄枝，陆今安从未接过，连带着也不许陆峥和六皇子一系的人接触，所以两人之间的关系一直也很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