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贵妃垂首称“是”,转身吩咐赵兴回宣政殿中取旁的衣裳过来。
皇帝今日似乎心情不错,还有心思跟她开玩笑。
“贵妃也别莫要嫌朕事多,今日老六设宴,朕想着要出宫去看看,便想着穿得随意些,也免得他们也心里头紧张。”
得知皇帝要去六皇子的宴会,谢贵妃有些意外。
皇帝以前从来只把老三和老五放在眼里,其他几人都不上心,老六甚至现在还没封王。不想这样一次寻常的请客,皇帝竟然会亲自过去。
贵妃看似随意接话道:“六殿下今日请客的事……臣妾倒是没有听说。”
“听说也是临时起意。就在三五天前上了折子,说得了朕赏下那太湖奇石后,心中甚是愉悦,便想请几位兄长和京中亲眷都来看看,也算共沐皇恩。”皇帝乐呵呵道,“以前倒是看不出,这孩子还是个重感情、有孝心的性子,这两年的确长进不少,日后跟着几位兄长办差想来也不会差。”
贵妃陪笑着应了一声,心道皇帝前两日还跟她说,六皇子心太狠,手太黑,做起事情来不顾大局,只顾着自己的小九九,这才短短几日,又成了知感恩有孝心的典范了。
不过对方是皇帝,想说什么便说什么,说什么便是什么,旁人只能应着说好,再没有反驳的余地。
谢贵妃眼看着皇帝这会儿就要动身,便笑着打趣道:“您可有提前告知六皇子亲临府上?若是连他都没提前告知一声,到了席上怕是要吓他们一跳了。”
“刚才和陆大人闲谈之时,已让他帮着安排出宫事宜,旁人再没说了,如今整个后宫怕也只有你知道了。”
谢贵妃听得越发好奇起来。
今日一早就听说皇帝将陆今安宣进了宫中,还以为是商议什么要事,再不成想竟然安排了这样一件事情。
皇帝出行提前安排并不奇怪,只是选的这个人有些奇怪。
这应该是内廷司和内卫府的职责,户部尚书按理说不负责这些,也不知道皇帝这样安排是何用意。
贵妃疑惑的神情皇帝也看在了眼里。
自从陆今安和五皇子闹掰之后,他便开始重新审视这个臣子。
陆今安年纪轻轻已具备了一个治世能臣该有的很多属性,态度谋略能力都没得说,也懂得审时度势,顾全大局,该心狠的时候绝不手软。
他原本想着如果将来真的定了老五,让陆今安做个辅政大臣不在话下。
可如今这两人却因着一点小事便闹翻了,理由也有些匪夷所思。
他开始还有些怀疑两人是在演戏,就着内卫府去查验了一番。
内卫府很快便将反馈递到了他的案头陆今安还是我行我素,赶着完成他前些日安排的工作,而老五一直在上蹿下跳,甚至联合了太后和杨家。
皇帝觉得自己也渐渐拨开迷雾,摸到了此次事件的真相。
陆今安不希望老五和杨家走得过近,而太后却似乎对陆今安夫妇十分不满,老五则放弃陆今安,选择了太后和杨家。
众所周知,作为五皇子伴读的陆今安没有站队的资格,即便他现在不再追随五皇子,也不会有任何一个皇子敢再用他。
但他又实在好用。
皇帝突然觉得他这是想瞌睡就有人递了枕头过来。
他年纪大了,这两年在朝政之事上明显有些力不从心,故而想找个没有夺位之心,能完全依附自己的人帮着总揽朝事,却一直没有挑到合适的人。
他从前倒是没看出,陆今安倒是也有做孤臣的潜质,这样好用的人,与其日后留给老五用,倒不如他先享用一番。
再说陆今安跟老五翻脸之时,想来就已经做好了没有退路的心理准备,自己稍加暗示一番,对方便能领悟他的要求,完全为他所用。
毕竟如今陆今安能依靠的也只有他这个皇帝一人。
想到这里,皇帝的心情越发好起来,对老六的宴请也有了兴趣。
陆今安的安排果然妥当,一路行程顺利却并未走漏风声,等他到了六皇子府上之后,众人才齐齐露出震惊的神情。
皇帝对于自己此行最终呈现的效果十分满意,随和的道了“免礼”,又让大家都坐下来说话,不必拘束。
方才宴席上大家的话都并不算多,皇帝来了之后反而都开始活跃了起来,恭维之声不绝于耳。
众人谈天之间聊起来明年秋闱一事,上一届秋闱由三皇子和太傅俞大人共同主理,从前这是只有太子才有过的待遇,这次几个皇子都有意争取。
三皇子不想让几个弟弟夺了风头,依旧想要连任,酒过三巡之后,便对着皇帝吹风道:“那日去下朝时国子监祭酒钟大人还同儿臣聊起,说这两届学生不错,都是好苗子。父皇福寿双全,上天庇佑我大周,想来明年秋闱也一定能选到栋梁之材,为我大周效力。”
“这话不错。”皇帝道,“科举选才于我大周而言甚为重要,绝不可掉以轻心。福建前些日子竟为了科考入学出了那样的事,朕十分痛心。”
一旁安静许久的晋王此时却突然出声道:“此事臣弟也有所耳闻,只是京中流言甚多,说什么的都有,臣弟也听得云里雾里,不知真相为何。听闻陆大人刚从福建回来,想来了解不少,不如跟我们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在座之人或多或少都听到了事件相关的传言,对于事情真相都十分好奇,闻言不自觉的停了交谈安静下来,等着陆今安带来的第一手消息。
一时之间席上突然沉寂下来,陆今安也并未接话,似乎还在思考如何讲述整个事件。
六皇子看了身侧的陆今安一眼,出言解围道:“此事如今尚未定案,其中难免有办案过程中不可言说的机密之事。若皇叔只是想听谢新鲜事儿下酒解闷儿,我给皇叔讲几件京中趣事可好?”
还不待晋王出声回应,皇帝便道:“京中近来的确传言不少,朕也有所耳闻,既然你王叔也心有疑惑,陆大人说上几句倒也无妨。”
皇帝摆明态度后,陆今安便将办案过程完整说了一遍,只是同皇帝猜测丁家有人的阴谋论只字未提。
在座的都是人精,一听就知道后面还有主使之人,要有了说法才能结案,新上任的承恩公世子杨慎更是当即变了脸色。
见事情发展得差不多了,陆今安止住了话题,看似闲谈般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
“那日回到省城福州府后,家中夫人经过贡院,恰巧遇上当地学正带人修缮秋闱考场,夫人见那水井内外已生了层层青苔,想来三年不用,难免如此。一问才知,往届总会有几名考生饮水之后脾虚腹痛,甚至影响考场发挥。”
“夫人为此担忧许久,这些日子也一直为即将参加乡试的学子们悬着心,总催着臣想个法子出来。”
皇帝倒是第一次听闻这个说法,转头便对着在座几个大臣问道:“诸位爱卿可有良策?”
工部侍郎房大人抢答道:“秋闱之前修缮桌椅房舍都是旧例,既然井水出了这些问题,那也一并修缮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