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欠债的是大爷,她一直觉得装穷能要出钱来,但陆今安明显更打算走不讲理的豪横路线。

陆今安如今是户部官员,于要债一事上是行家里手,初微当即便选择采用专业人士意见,梳洗一番换了新衣服后同陆今安一同乘车去往林家。

此次出行行程不短,初微坐车闲着也是闲着,便在心中盘算起了此事:“那我们也不能一上来就直接找他们要钱吧,总要做一些铺垫。”

“嗯。”

陆今安表示同意。

“那什么铺垫会比较好?”

“这个看你。”

初微点头。

也是。

这两人虽然是名义上的翁婿关系,但这些年从未见过面也没什么来往,所以陆今安对林绉其人可谓是完全不了解。

初微想起原身上花轿之前,曾经和父亲大吵一番,原因就是没有拿到母亲的嫁妆和遗物而心中怨愤。

而这次她回来之后,除了要钱之外的首要任务便是帮着原身达成这个心愿。

“那就从旧账开始入手一起清算。”

……

如今的林家和初微记忆里格局差别不大,但也做了一些改动和扩建,相比三年前的林宅富丽堂皇了不少,稍一思索便知其中原因

即便林父不动那三万两银子,只用存到钱庄得来的利钱过活,也能过得不错。

陆今安提前派人说过来访之事,林宅众人一早就在门外等着迎接。

这是初微记忆里父亲父亲少见的小心讨好,继母也是第一次笑得这般春花灿烂。

只是两人的神情看来也不是单纯的讨好和赔笑,更像是想要从她身上获取利益的一种预热和准备。

继母孙氏率先笑着出声道:“早就听说姑爷来了福建当钦差,却一直不见人过来,还有些不安好心的亲戚说是家里姑娘不愿和娘家来往,等着看我们笑话,幸而我们大姑娘不是这样的人,还是最念着家里的。”

这一上来就被戴了个高帽子,初微多少有些不适。

“我走水路一向晕得厉害,不得已才乘马车过来,前几日都在赶路不得闲。说起来,这几年我一直都有念着的心愿未了,所以自然要过来看看。”

林绉笑容当中越发多了几分得以的欣慰:“你母亲总说你念着家里,果然不错。”

初微听到“母亲”两个字先是怔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口中所言的“母亲”指得是眼前的继母孙氏,不由冷笑一声。

孙氏还惦念着初微所说的那件事,等到进屋坐下之后便连忙开口问道,“大姑娘方才所说,这些年心里一直念着的……究竟是什么事?”

“父亲知道的。”初微道,“就是当年我出嫁前夕曾同您提及的,那一桩未了的心愿。”

“心愿?”孙氏不解道,“什么心愿?”

“母亲的嫁妆和遗物,当年没有带走让我一直抱憾,不知父亲如今可想通了,愿意将东西交付予我?”

姜氏留下的嫁妆也是一笔不小的财产,孙氏听了这话刚要跳脚,却被林父按住。

“你两个弟弟马上就要下学回来了,个顶个的争气,读书比你二叔三叔家的几个小子都好多了,等过会儿你也见见。你成婚后一直住在京中,难得回来一趟,也算是归宁了,大喜的日子,提这些往事做什么?”

“我原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又如何提不得?”初微道,“十年前事情我已经尽数知晓,你当年已然对不住我的母亲,难道还要一直这样执迷不悟下去吗?”

“混账!”林绉一脸心虚的拍翻了茶盏,“你究竟是来家里探亲的,还是来讨债的?”

“大姑娘,你也消停些,心疼心疼你父亲吧。”孙氏见父女两人又恢复了从前剑拔弩张的架势,火上浇油的打圆场道,“前儿家里三嫂还说呢,让我当心些,莫要把孩子养成白眼狼似的无法无天的样子,翅膀硬了只顾着给家里添堵。我还劝她呢,别把家里孩子想得太坏了,我们家里头孩子都最是孝顺的,大姑娘此番回来可要消停些,莫要让外人看了笑话才是。”

初微一直坚持的吵架法则便是不要自证。

如果今日有言官御史或者什么其他什么人在,面对孙氏指责她种种不孝行径,没准还会辩驳上两句,让大家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如今屋子里一个外人都没有,几人都对彼此门清儿,装什么呢?

就算林绉和孙氏当真心有不忿,意图出门散布对他不利言论,可他们也不想想,依着林家这点子斤两,还能搞得过陆大人不成?

初微直接无视了孙氏的叫嚣,对着林绉继续说道:“当年的事情究竟如何,你我心知肚明。你但凡对母亲有分毫的愧疚之心,就不该继续霸着她的东西,让走后也不得安生。”

孙氏被初微无视之后气个仰倒,不自觉拔高了声量对她道:“你走了之后家里难得清净,谁晓得刚刚消停了几日又回来闹,你父亲从前身体就差,这些年来越发不好,若是被气出个什么好歹可如何是好?

初微一直和原身有个一致的观点,那就是她这些年来在林家所遭遇的一切主要是由林绉造成。

孙氏家世不显,又是续弦,原本就是看着林家众人的脸色生活,亲生父亲都不站在这边,对孙氏要求也不必太高。

但这并不代表,这位继母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于她。

“我原也是不想来的。”初微道,“是你家老爷一而再再而三为着你儿子求着我们过来。父亲在信上也说了,以我今时今日的地位,要想帮上两个弟弟只是一句话的事,那我今天告诉你,我要想毁了他们也是一句话的事。”

“两个弟弟终究年岁还小,偌大的家产不落在手里,你也不安心吧?父亲这些年的衣食起居都是你在照看,若你所言属实,他的身子骨一日不比一日,那他出了事情,二叔三叔报案之后,官府第一个要查的人就该是你。”

孙氏再没想到不过短短两年时间,初微就变化如此之大,再不是以前只会当面声嘶力竭争论,受委屈后回屋埋头痛哭的小姑娘,而是带着一种平静的疯劲儿,让人觉得她发疯之后什么都能做得出来,若是一着不慎惹着了她,她真的会毁了自己的儿子和林家上下。

林绉也知道自己和初微积怨已深,又有姜氏那件事情横在两人中间,便也不执着于让初微点头,而是从陆今安下手。

“我这个女儿年少时候就被家里惯坏,从来都是这样,一心只向着母亲,对我有偏见,我跟她说不通。前头已经备好了酒菜,贤婿不如同我一道儿去书房说话。”

初微:……

林绉很好的呈现了什么叫千里送人头,就他这些色厉内荏的草包行径,都不够陆大人扒拉两下。

翁婿两人离开以后,初微懒得再跟孙氏在这边演戏,直接带着全茂绯月几人回了自己从前的屋子。

原身从前闺中的东西大都还在,只是有几样值钱的摆件和床品都被取走,情况倒也不算太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