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七月十五那天早上，很早的时候，朱娇娇跟母亲就起来忙乎，悄悄地在厨房里烧了纸钱，也悄悄地叫孩子们给先人们行过礼，然后把火盆往灶前一藏，也就什么痕迹都不露了。

反正从头至尾就没有惊醒过老人家。

也不知道老人家是不知道这事呢，还是心知这事就悄悄地避嫌了。

反正朱娇娇一家悄悄地完成了这件事情之后也没有在外面有任何的表露，正正常常地去上工了。

不过呢，朱娇娇敏感的鼻子还是闻到了好多社员身上都有一股子香火味道，想必大家也是静悄悄的祭拜了。

偶尔会听说龙门大队那边会有一点事端传出来，社员们听干部们说过之后也是有些担心龙门大队的事情会影响到老门山，跟龙门大队有亲的社员们经常会过去打探打探一下消息。

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也就是县城那边经常会着人过来看一看龙门大队而已，然后之前那些能揽事的主都被龙门大队的社员们给恨死了。

叶有华也就是偶尔听一听这边的消息，事实上他关心的不是这个事情。是他有一天接到昭州火车站那边那个熟人的电话，先是问他老门山怎么样，安静不安静，等听说老门山挺安静的，就说是自己有个侄女和侄子有点想下乡，问他将来如果来了老门山能不能帮忙照顾一二。

从这个熟人嘴里叶有华才听说了一些，原来从省城的周边农村开始，已经有很多的事情发生了。

比如有些农村里的四类分子要被批，比如有些农村把四类分子批完了，没得批了那就轮到了干部们，好多地方都有造反派，他们整天地找出来各种各样的事情能够批人。

“我看咱们昭州也安静不了多久了，你们老门山不是说在山窝窝里么？我想不至于这么快，就让他们两兄妹来你们老门山吧。”

叶有华捏了捏手心，才平静地说话，“来了我肯定会照顾的。”

“多谢了。”

叶有华挂完电话就打电话去县城里找靳组长，可惜靳组长下乡了，不在办公室里。最后又找了找罗科长，罗科长倒是在办公室，“县城里最近怎么样？”

“还算平静吧。”罗科长知道叶有华问的是什么，毕竟唐美芙夫妻回家的时候也会跟他打听事情。

叶有华把电话挂断之后冲值班的干部笑了笑，在登记册上写下打电话的记录，这才回了家里。

等叶有华把事情跟家里说了说，大家都有些惊呆了，“省城已经是这样了吗？”大家关心这些事情，倒是把知识青年兄妹两个的事情给放到一边去了。

自从素珊不能通信只打由她打电话回来之后，他们对于省城那边的消息所知道的就极少极少了，所以，从去年到今年，他们都不知道这些事情。

朱娇娇努力地回想了一番在她梦中老门山那一段时间的事情，确认确实是只有邓地主和金地主他们被批之后才松了口气，“没事，咱们老门山的干部们都挺好的。”

叶有华明白妻子是什么意思，叶清听了叶有华说的事情也没有说话，一直保持着安静的态度。

晚上睡觉的时候叶有华悄声跟妻子说话，“县城里跟西塔被毁有关的那两个人现在已经进了革委会了，我们怕是奈何不得了。我想着，要不要咱们去找孙工他们帮忙把这事给解决了？”

“去找孙工吧。”虽然西塔目前为止一直都很安全，但是，她也担心会来不及，不如把罪魁祸首先解决了，“不过，现在好端端的，你要找什么借口呢？”

叶有华想了想，“就说担心省城的事情从昭州到楚南来？”

这理由这借口，朱娇娇想了想悄声说到，“孙工他们未必会知道省城的消息，不如还是先把省城那边的消息先说一说。我记得西塔被毁之前是有一段时间被大家劝说的，想必那声势不会太小。”

叶有华想一想妻子说得也有道理，还是得循序渐进才好。

“今天你接电话，那人有没有说那两个孩子什么时候会来老门山？我记得，老门山要到六九年春天的时候才会来知青呢。”朱娇娇这会又想起来知青的事情，这回有点早吧？

叶有华想了想外头的情况，也就不奇怪了，“没说什么时候会来，应该也不会太慢。提前来了也不奇怪，估计是知道老门山的情况放心吧。不过，知识青年下乡说了好些年了。怎么咱们老门山那么晚才来？”

“好像是……”朱娇娇想了想，“好像是，好像是那个时候规定了城里每户人家都要有人下乡了？”

朱娇娇有些懊恼，她对于这些事情真的是一知半解的。

叶有华倒有些明白了，“你不是说高考要停十一年吗？再有，你们咱们队里那几个一年两年的大学生也不给安排工作的。那不能高考的那些高中肯定也别想什么安排工作了，这些就闲置下来了，那闲置这些人能去哪里呢？不就是下乡么？”

这会夫妻两个也就是猜一猜罢了，这个话题也没有聊多久，毕竟，人还没来呢。

第二天晚上叶有华就去找孙工说话了，别的不提，只把省城周边农村里的消息说了说。

“对，省城周边农村里确实是有这样的事情。”孙工听叶有华说这事就承认了，“不过，一直还在省城周边农村里发生着，我看不至于会漫延到老门山来吧。”

叶有华摇头，“这事谁敢保证呢？破除四旧不就漫延到老门山了？还有摘除资产阶级帽子这事，不也漫延到老门山了？我是想着，你的消息还算是灵通，这方面的事情能不能关注一下？”

“成，我这边有消息就通知叶队长。”孙工想着叶有华说的也有道理，这事未必就不能漫延到老门山来。他们在老门山这个世外桃源住了也有七八年了，已经是住习惯了，实在是不想有什么变故。

叶有华想了想，说话的声音放低了一些，“县城那边，我听说开始拆寺庙了？”

“有这事。不过，咱们老门山又没这些个东西，不怕这事。”孙工也知道这事的。

叶有华摇了摇头，“我不是担心拆寺庙的事情，我是担心西塔的事情，西塔也算是佛教产物吧？他们会不会把西塔给拆了？”

“西塔？”孙工坐直了身子，“这可是世界上唯二之一的斜塔，怎么能拆？”

叶有华知道孙工他们几个对于西塔比自己更在意一些的，“所以，我觉得才需要关注关注。”

“这事，我这边一定关注。叶队长，你放心，有什么消息我会报给你的。”孙工冲叶有华笑了笑，“咱们日子要是过得不好的时候，可能未必能有精力关注西塔的事情。不过，咱们日子过得不差，这事情，我们这边会盯着的。”

叶有华端起一杯薄荷茶微微一笑，“那我就放心了，我相信你们比我更有能耐解决这事。”

“您过奖了。”孙工摆摆手问起来了另外一件事情，“叶队长，依您看，高考的事情，还会不会恢复？敏真他们几个也差不多过几年就得考了。”

叶有华听了孙工这话就有些苦笑，“这事还真不是我能知道的，咱们不如再看一看吧。”

“我看敏真他们几个恐怕是没机会考了。”孙工有些后悔，“早知道当初叫她跟着一起考，哪怕成绩差点上个什么师范读个文科也好，就算是一年的大学生，好歹也有个大学生的名头。”

这事，叶有华就不知道怎么说了，在省城和昭州读书的也只有文科类的学生回来了老门山，别的那些专业的照样还是在学校撑着，素珊他们换了地方做实验且不说。

就是邓美姝和金小荷她们两个学医的，朱荣泉他们学理科的，还有在农校学习的，咬着牙在学校里继续学习。

暑假回来说起来学校的事情个个都害怕直掉眼泪，可是好容易考上了，谁也舍不得就这样放弃了，别管学校到底如何的乱，别管要进行多少的活动，孩子们还是一直撑着。

“你想想敏学他们现在还不错呢。”叶有华提了提敏学他们，跟着教授在实验里虽然跟外面交流特别地不方便，可是，平平静静地学习奔前程不也是挺好的？

又宽慰孙工，“敏真还小呢，今年才十四岁吧？等几年也不要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