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莹走到江婉柔跟前,面上不见方才的癫狂,一双眼睛冷冷看着她。

“我的好妹妹,姐姐今天来是恭喜你,恭喜你一对儿女满月啊。”

“三个孩子,以后谁也撼动不了你的地位,荣华富贵唾手可得,你好像天生有勾引男人的本事,跟你那个婊子娘一样!”

提起丽姨娘,江婉柔的表情骤冷,同样站起来,眸光凌厉,“江婉莹,有些话,不能乱说。”

“犯癔症就去治,我上次跟你说过,再犯到我手里,我不会手下留情。”

江婉莹忽然“扑哧”一笑,道:“好好好,六妹妹大人有大量,饶了姐姐一回吧。”

“只要你把裴郎还给我,姐姐给你跪下都行。”

江婉柔被她缠烦了,怒道:“我说过了,我和……清清白白,你胡说什么!”

“怎么可能?裴郎天人之姿,温柔体贴,你别告诉我,你喜欢上陆指挥使吧?”

江婉莹纳罕地看了她一眼,道:“此处就你我二人,你也别跟我藏着噎着,你嫁给陆指挥使,多年委曲求全,难道不是图他的身份地位吗?”

“你莫要告诉我,你对他动了真情?哈哈哈,六妹妹,在姐姐这里不用装,装了这么多年,你不累吗?”

江婉柔隐约觉得有点不太对劲,江婉莹语气笃定,言之凿凿她对陆奉没有一点儿真心,全是哄骗他的虚情假意。

江婉莹说对了一半,她刚开始确实是虚与委蛇,但夫妻多年,就是假的也演成真的了。而且他们夫妻俩关起门过日子,江婉莹在执着什么?

她没有把自己曲折的心事广而告知的癖好,更别提对面是一个古怪的疯子!

她道:“我听不懂你说的话,至于你方才所言,笑话,我与夫君夫妻五载,孕育三个孩子,怎会是假的?”

她看着江婉莹的眼睛,神情真挚,“我与夫君真得不能再真,有话说什么来着,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我与夫君正是如此啊!”

她自己有男人,绝没有惦记别人的男人。

她本意是想安抚她,让她不要继续发疯,谁知江婉莹怔怔许久,尖锐道:“不可能,不可能!你骗我!”

两人挨得很近,江婉莹骤然伸出手,还没碰到江婉柔的脸,电光火石间,大厅响起女人的惨叫,伴随着杯盏破碎的声音。

江婉柔定睛一看,陆奉不知何时出现,高大的身躯逆着光,手里把玩着一个瓷杯。

她忙走到他跟前,脸上惊魂未定,“夫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奉抬掌,给江婉柔别过耳边的碎发,声音不辨喜怒,“我也不知。”

他目光转向伏趴在地上的江婉莹,慢吞吞道:“这位……裴夫人,差人来,让我看一场大戏。”

??[49]第 49 章

江婉柔心中大惊,终于明白方才江婉莹的奇怪之处。两人上回已经撕破脸,她却在自家儿女的满月酒上找自己“谈心”?怪哉。

她刚才被江婉莹的疯态弄慌了神,现在细想,她口齿清晰,言语流利,哪儿是真喝醉或者失心疯的人能做到的?要不是自己谨慎,还真可能被她带沟里。

江婉柔忐忑地看陆奉,道:“妾这五姐姐疯疯癫癫的,忽然跑过来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妾心实在惶恐。”

“一个疯妇,值当你吓成这样?”

陆奉安抚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道:“孩子们在闹,你去后院哄哄他们,这里交给我。”

他的嗓音醇厚低沉,带着令人信服的魔力。江婉柔心中稍安,她正欲抬脚离开,又看了一眼伏趴在地上的江婉莹,说道:“夫君,我不能吃这个哑巴亏,得先为自己辩白两句。我自从嫁到陆府,孝顺公婆、友爱妯娌,恪守妇道。从未做出过半点儿出格之事!不知道五姐姐得了失心疯还是受奸人蛊惑,竟这般污蔑我,旁人的看法我不在意,只求夫君,千万信我。”

她怕待会儿江婉莹再说出丧心病狂的话,干脆走在她前头,她行得正、坐得端,陆奉也不是偏听偏信之人,没有人证、没有物证,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想污她清白?做梦!

果然,陆奉的脸色和缓,薄唇微微勾起,看不出怒意。

他道:“别说傻话了,来人,送夫人回房。”

江婉莹派人给陆奉送了个纸团,上书:令夫人早已心有所属,与外男牵扯不清。与君为妻五载,尽是贪图荣华富贵,无一丝真情。请陆指挥使前往花厅,邀君看一场大戏。

一个很拙劣的局,按陆奉的脾性,应该立刻把人拿下,禁龙司十八道大刑轮番上,一切阴谋诡计都无所遁形。

这回,杀伐果断的陆指挥使罕见地迟疑了。

原因有很多,比如这是他的内宅家事,牵扯太多,恐有损妻子的名声;再比如将计就计,看究竟是那方小鬼在他眼皮子底下作乱……除却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在陆奉的心底深处,他自己犹豫了。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按照纸团上所写,孤身来到花厅。

接着便看到一场所谓的“大戏”,这疯妇说什么前世今生,他嗤之以鼻。他在边疆整整三年,战场上尸山血海,白骨累累,谁的刀快谁就是王,没有人信什么神神鬼鬼,因果报应。

在陆奉看来,鬼神魔佛只是安抚民心,便于统治的工具罢了。

他不信所谓的“前世”,江婉莹口中的“前世夫妻”更是无稽之谈,直到他听江婉莹道,妻子嫁进陆府,受了许多委屈。

陆奉无可反驳。

最开始的时候,他的确不喜这个素未谋面的妻子,他娶她,只是因为他碰了她,那双小兽般的眼睛落在了他心上。皇帝百般劝阻,说如此女子不堪为妻,他还是八抬大轿娶了她。

娶个妻子,对他没什么特别,陆府占地广袤,匀一个院子给她住,不是大事。

什么时候对她上心的,他也记不清了。或许在她为他诞下嫡长子时,或许在她为他缝制温暖的护膝时,或许在他深夜归来,看到那一盏为他而亮的烛火时;亦或更早,在新婚之夜,她吓得瑟瑟发抖,仍旧用颤抖的手解他的盘扣时。

饶是陆奉这样严苛的人,也不得不承认,她很好。

他也承认,起初,他对她并不好,让她受了许多委屈。

那一瞬间,陆奉心中竟生出了一丝无措,他在暗中死死盯着江婉柔,想知道她会怎么回答。

她心中可有怨怼?

她说:我与夫君的感情真得不能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