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奉轻轻叹了口气,看着她通红的眼睛,温声问:“吓坏了?”
以她的胆子,没有他在身旁护着,敢只身闯皇宫,她着实爱惨了他。
江婉柔悄悄把袖子中生姜往里塞了塞,重重点头,“嗯!”
“今早听见消息,妾身什么都来不及想,只想赶紧见到你。”
“谢天谢地,父皇宽慈仁厚,咱们先回去沐浴用膳,你好好睡一觉。旁的事,等歇好了再说。”
陆奉一整晚没有阖眼,不过这对他不算什么,在攻打突厥时,几日不眠不休是常有的事。他拉起江婉柔的手,把她抱在腿上,怀中的人沉甸甸,叫他莫名的安心。
他安抚道:“不用担心,我自有应对。”
??[104]第 104 章
炎炎夏日,锦光院姹紫嫣红,各色的牡丹、芍药争妍斗艳。池畔边的太湖石错落有致,水映天光,粉的白的芙蕖摇曳生姿,锦鲤在水中游荡着抢鱼食,泛起阵阵涟漪。
在池畔的六角亭处,江婉柔一身轻薄的罗裳,站在栏杆前,轻摇团扇,脸上神色恹恹。
“哎呦,王妃娘娘,您不能再喂了,这鱼儿快叫您撑死了。”
翠珠端着一盆冰鉴上来,接过江婉柔手中的鱼钵和团扇,给她扇凉风。
江婉柔叹了口气,扶着酸软的腰肢坐在亭里的石凳上。
她问道:“王爷呢?”
翠珠回道:“王爷这会儿和世子爷在演武场,对了,王爷吩咐,今晚叫咱们院里留灯。”
闻言,江婉柔的脸上显出一丝苦闷。
陆奉被勒令“反省”的这段日子,他的日子非常规律。早晨辰时起身,去院中打半个时辰拳,沐浴用膳,然后去前院书房和陆淮翊一起读书,顺带考校儿子功课。午膳后小憩片刻,带陆淮翊去演武场拉弓练剑;天微黑时,回锦光院用晚膳,不等星光布满天幕,夫妻俩已经被/翻/红/浪,共赴巫山了。
陆奉的体力实在太好,从前公务缠身,一个月可能有十天八天不在府中,有时间歇歇,江婉柔倒不觉得有什么,如今成日缠绵,他龙精虎猛的,她实在吃不消。
短短一个月,她的眼底已经泛起乌青。后来她想了个招,早早用过晚膳歇息,等陆奉回来,她已经呼呼大睡。如此相安无事过了几天,陆奉仿佛琢磨出味儿来了,提前传话,叫锦光院留灯。
只听见“留灯”二字,江婉柔已经感觉腰身隐隐作痛。多亏了床榻暗格里那些东西,比路上舒坦些,可也架不住陆奉成夜地折腾。从前他只是闷头干,后来夫妻感情渐好,他又看见她擅舞,腰肢柔软,能摆出各种姿势,得的趣儿多了,花样也层出不穷。
虽然陆奉不承认,江婉柔怀疑他偷偷看了避火图。
江婉柔脸上的苦相太明显,翠珠以为她在齐王府的前途忧愁,宽慰道:“娘娘别慌,天塌下来,有王爷顶着。”
这一个月,不管外面如何纷扰,齐王府内一派悠然,江婉柔治家有方,趁乱揪出了几个往外头传消息的探子,直接乱棍打死,命阖府观刑。王妃娘娘仁慈宽厚,平时从不无故打骂责罚下人,出手就是雷霆手段,一下震住了慌乱的人心。
加上陆奉安之若素,和恭王被囚时癫狂的样子截然不同,王府最大的两位主子都不慌,其余人也渐渐定下心,只等圣上解齐王府的禁。
江婉柔笑了下,问翠珠:“今日可有人拜访王爷?”
陆奉“闭门思过”,没有皇帝的御令不能出去,但拦不住旁人拜访。她原先以为凭陆奉的名声,估计门可罗雀,谁想还真有人在这个节骨眼儿出头。户部尚书、现任的禁龙司指挥使,吏部侍郎裴璋……裴璋在突厥功绩显著,加上上回在江南的功劳,皇帝朱笔一挥,直接叫裴璋入了内阁,成为本朝最年轻的阁臣。
裴侍郎自从入京后便荣宠不断,如今更是春风得意,可惜,年纪轻轻便成了鳏夫。他低调地办了江婉莹的丧事,对外缄口不言。那会儿正是陆奉“思过”期间,江婉柔叫人送了祭品,两人再无旁的交集。
翠珠想了一会儿,“今早陆国公府的二爷和三爷来拜见王爷,留了整整一个晌午。”
两个小叔子?
江婉柔神情恍惚,这日子过得太快了,没过几天齐王妃的日子,她便跟着陆奉随军,回来还没喘口气,就出了这档子事。
虽然圣上并未对儿媳禁足,且时常宣陆淮翊进宫陪他。但夫君被罚,江婉柔这个做妻子的,总不能天天描眉画眼,四处去吃席走动。
她已经大半年没有去过陆国公府,也不知道姚金玉和周若彤把府中打理的怎么样,还有老祖宗,她老人家身子骨儿可好?当初硬瞒着陆奉的身世,不知道还瞒不瞒得住。
江婉柔轻轻叹了一口气,无心赏景,去了丽姨娘的院子里,逗逗淮翎和明珠兄妹俩。两个孩子正是学话的时候,丽姨娘哄着他们叫“娘”,孩子们口齿不清,江婉柔听了半天“凉凉”,沉重的心情稍微放松。
晚上,等陆奉回来,看着面色如常的男人,她率先问道:“夫君,父皇何时才能消气呀,我想出门了。”
??[105]第 105 章
陆府治家严谨,连庶出的陆清灵都被养得骄纵任性,陆奉从未想过妻子在娘家竟受这么多的磋磨。秦氏那两个儿子,纯属是陆奉公报私仇。
他倒没有什么“不动老幼妇孺”的优良美德,只是秦氏身份特殊,她是江婉柔的嫡母,嫡母出事,江婉柔得守孝三年。她顿顿吃肉,爱穿金缕霞披,喜欢金灿灿的首饰头面,陆奉不打算这样委屈她。
于是秦氏那两个倒霉儿子成了替罪羊,儿代母受过,自古以来天经地义。秦氏看见儿子被抓心急如焚,四处求人,也算平息了陆奉的怒火。
看着江婉柔乌黑水润的双眸,陆奉失笑,道:“怎么这副样子,傻了?”
江婉柔低下头,期期艾艾道:“妾以为……夫君铁面无私。”
这可不是她说的,但凡和陆奉共事过的人,都知道陆奉极重规矩,当初裴璋折腾落云镇的赋役,所有的关节都打通了,最后被齐王以一句“按齐律来”打回去,这事闹得沸沸扬扬,江婉柔在后宅也有耳闻。
陆奉低笑,“柔儿,我不是圣人。”
诸如神佛、律法,只是教化百姓的手段,他极力维护齐律,因为他是王侯,他要百姓人人遵循律法,便可达到天下大治。
而他自己,自然是跳出诸多束缚之外的。连皇帝都有明显的喜恶,他只想给自己的女人出口气,用得着管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
过不了几年,他就是全天下人的规矩。
江婉柔那时没有体会到陆奉的深意,但她再一次确定,她在他心里是特殊的,他在乎她。
他爱她。
……
因为这份“特殊”,今晚江婉柔横了心,非要问出个子丑寅。
她不再和陆奉兜圈子,看着陆奉的眼睛,问他:“到底是看父皇的旨意,还是看夫君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