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1 / 1)

她担忧地望着他,道:“夫君今日怎么了,遇到不顺心的事,可否跟妾说一说?”

“妾虽是女流之辈,帮不上什么忙,但话说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强。”

她的眼眸清清亮亮的,一眼望到底的真诚。陆奉目光深沉,指腹抚过她发髻边栩栩的金翅,问:“喜欢吗?”

江婉柔羞涩地笑了一下,道:“喜欢,妾还没有见过这样华美的头面。”

陆奉不在意道:“外物而已,远不及你矜贵。”

这套头面费了陆奉一些心思,用料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工艺。是宫里专门给帝后做冠冕的老工匠,他要得急,调动了宫里所有能用工匠,被皇帝笑骂“色令智昏。”

他从未给一个女人花费这般心思,即使江婉雪言之凿凿,说她与陆奉所谓的“青梅竹马”、“自幼相识”,陆奉也是把她的事交给常安,他根本不上心。

如今对一个女人牵肠挂肚,甚至肯费心思讨她欢心,陆奉不觉得有什么,她值得。

他与裴璋在江南有旧,从江南一趟回来,裴璋的性情兀然刚硬,他对他的妻族并无感情,宁安侯落在他的手里,至少得脱层皮。

他对江婉柔说过,会保宁安侯无恙。碰上裴侍郎这个硬茬子,略微棘手,忽然间,宁安侯上疏辞官。

那些如侵占良田、举官不实,擅离职守、文案稽程等不大不小的罪名,在辞官面前,骤然不值一提。

宁安侯历经几朝,那样汲汲营营之人,主动辞官,陆奉一想就知道是谁的手笔。也不知道她怎么劝说的,想必费了不少功夫。

起先陆奉还有点郁闷,他说能解决,便不需要她操心,江婉柔笑着回他,“知道夫君厉害,可妾不能让夫君难做呀。”

一句话,让他心中熨帖至极,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接下来便好办多了,刑部和大理寺得他的示意,对宁安侯轻拿轻放。只剩一个裴璋,他在列举宁安侯的罪状后,唯独把最重要的“向陈王献美”、“勾结陈党”抹了。

起初攀咬宁安侯的是苏州粮税总督张谦禹,也是个老臣,他必定清楚,虚构证词胡乱攀咬,罪加一等。先前还言之凿凿,裴璋审了一晚上,忽然改口,说年老昏花,记错了。

本来两个月的案子,半个月还没过便匆匆结案。宁安侯保留爵位,失了官身,那些鸡毛蒜皮的事过了明路,日后再无隐患。甚至不需要陆奉出什么力,皆大欢喜的局面,却让陆奉心中阴郁。

他心思缜密,知道张谦禹没有说谎。裴璋先前“大义灭亲”,对宁安侯这个岳父毫不徇私,如今又悄声抹了痕迹,他吃饱了撑的?

陆奉让禁龙司的人详查,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架不住禁龙司手眼通天,查出一桩陈年旧事。

宁安侯确实曾向陈王献美若干,有一位美人天姿国色,甚得陈王喜爱。

后来陈王跃下城墙,除了南逃的陈复,他的妻妾子嗣皆被皇帝屠戮殆尽,在兵荒马乱中,无人知晓,皇宫里少了一位美人。

那位美人被宁安侯趁乱接出,藏于后院,恰巧,正是终日深居简出的丽姨娘。

……

陆奉得到密报,命人把当年的蛛丝马迹抹去,同日,苏州粮税总督张谦禹在狱中暴毙而亡。

宁安侯怀着怎样的心情献美,又为何把人接回来,多年前的曲折恩怨,陆奉没有心思探究,好在江婉柔年纪小,算算时间,绝对不可能是陈王的子嗣。

陆奉唯一好奇的是,裴璋为何要那样做?经过南下之行,他对他有些了解。无疑,裴璋是个好官,外圆内方,看着温润无害,实则内里刚直,不是徇私之人。

他对他的岳父宁安侯不假辞色,费劲心机替宁安侯的妾室遮掩……无外乎陆奉多想,实在说不通。

他叫来放在府里的探子,问:“夫人呢,近来如何?”

探子一五一十禀报江婉柔近来的踪迹,江婉柔最近除了回一趟宁安侯府,其余日子足不出户,在院子里管家事、哄孩子,很容易就把江婉柔和裴璋见过的事,和盘托出。

江婉柔不知道,其实今日陆奉并不繁忙,他早晨得到消息,下午和晚上在禁龙司亲自上手,审讯了整整一天犯人,失手捏碎了三个水匪、两个江洋大盗的头骨,才回府中。

……

灯下看美人,别有一番韵味。陆奉深深看着江婉柔,她戴着他为她打造的赤金头面,身穿金缕衣,成熟丰满的身段艳丽多情,一身雪白的皮肉如羊脂般细滑。

她很美。

但这种美只能困于深宅,让他独自欣赏。她是他一个人的,旁人休想沾染,多看一眼都要将眼珠子挖下来!

在江婉柔忐忑的目光中,陆奉道:“三个孩子的娘了,见人得知道分寸。”

江婉柔不明所以,但她隐约猜测,陆奉在为她见裴璋一事不满。

天地良心,只是隔着帘子说了几句话,她们甚至没有对上一面,陆奉这脾气来得也太古怪了!

如果在几年前,江婉柔估计会捏着鼻子认下,跟陆奉这样的人相处,最好顺着他来,不要忤逆顶嘴,让自己好过点。

如今地位稳固了,脾气也渐渐养大了。江婉柔委屈道:“夫君这话好没道理!你倒是说说,我何时不知道分寸了!”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隔着帘子和外男说几句而已,就是让最古板的老学究来,也挑不出她的理。

她好好等着他回来,他倒好,一来就给她甩脸子,她就是个泥人了?

江婉柔自以为行得正,坐得直,她抬头看向陆奉,铿锵道:“请夫君明示。”

陆奉不说话了。

丽姨娘是她的生母,他知道她对丽姨娘感情有多深。如今陈王人人喊打,他那位岳母多年来深居简出,宁安侯主动请辞,必然不想让人知道其中内情。

他命人把痕迹彻底抹去,这件事就当不存在。否则翻出旧账,她、丽姨娘,整个宁安侯府,都将处于风口浪尖,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他也不愿意她为此烦扰伤怀。

陆奉说不出个所以然,江婉柔的腰板儿挺得更直了,条理清晰道:“夫君曾经说过,说永远信我。如今我不过隔着帘子和外男说了两句话,夫君便怀疑我。你的信任,也不过如此。”

“胡说八道。”

陆奉皱着眉反驳,“我没有不信你。”

江婉柔的目光看向他,“那夫君如今在做什么?难道你真信我那疯疯癫癫的五姐,说什么前世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