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的话在看清少年那刻一噎。
他终于明白当时在猩红灯光下, 为?什么?感觉对方的面容更加暗沉。
因为?少年满脸满身都?是干涸的血。
头上的恐怕来自于第一次塌陷,他被自己从里面救出来之前就被砸中了额头, 血不断顺着伤口滴滴答答地淌过了小?半张脸。
三人一起回到一片嘈杂的大堂, 安室透早早隐去行踪, 看上去不过是以为?好心帮忙一起搜救的服务生。
松田伊夏几?步走?到男人旁边, 满脸胡茬的男人皱眉看着他身上的伤,想让他去找医疗队。
“不碍事?。”少年一挥手。他能感觉到没伤及内脏, 其他都?是皮外?伤,没什么?事?,“大叔,你为?什么?会查到这里。”
麻生邦倏地沉默。
他下意识将手摸向胸口,摸到空空如也的口袋时才想起为?了装那些?“抢劫”道具,烟被腾了出去,只能悻悻放手作罢。
见他没开?口,松田伊夏沉思片刻,问道:“因为?当天晚上恰好有拍卖会?”
他一路依靠三井员工手腕上的红绳才摸到这里,但对方应该没有接近红绳这个信息的渠道。
而索斯拍卖行举办拍卖的时间一直不定。
“......不过是冥冥之中的预感而已。”麻生邦笑了笑,笑容难看,反倒显得他脸上皱纹更甚。
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只是发现?导致自己女?儿失踪的那次坍塌案件第二天,沉寂了一个多月的拍卖会再次举办。
“我有个想法。”松田伊夏顿了顿。他向来直来直往,“有的东西需要及时处理。”
比如器官。
麻生邦沉默下去。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体育馆塌陷不久他还收到了女?儿的短信,扎着高马尾的少女?站在室内网球场旁边自拍。
事?后他查过那里的室内图,网球场位于中间。没有任何可?以作为?遮挡物的地方。
少年道:“希望很渺茫了。”
就算当时他女?儿侥幸活了下去,但是没有持续性的医治也只是死路一条。如果的确像是麻生邦猜测的,有人把她?带走?了,恐怕在隔日的拍卖会上,一切就已经画下句号。
麻生邦张了张嘴。
他抬头看向对方,少年依旧没什么?表情,他一侧的眼睛和黑色卷发都?和乌鸦的羽翼一样黑,再加上这些?听不出半点委婉的话,整个人像是一只报死鸟。
平静地注视着世?界。
男人看着他的眼睛,却?无端从中看出了几?抹不忍。
说出去都?会被人说是他滤镜太重的缘故。但他莫名就从对方好似倨傲不羁、独立不群的外?壳下看见了平容的悲悯。
麻生邦用手擦掉脸上的汗和灰尘,也许还有其他什么?,都?被他破烂的袖口一起擦去,变成糊在一起的泥泞。
“没关系,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他闭了闭眼睛,“女?儿,安安全全,健健康康的长到17岁,马上就能成年,马上就能高中毕业,去更广阔的地方,去开?启她?自己的人生。突然?就没有了。”
他又用袖口蹭了一把脸:“无论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都?想找个答案,至少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走?了。你可?能觉得我疯了,但是那次坍塌后找不到尸体,找不到一点痕迹,可?能真的只是..混在一起,分辨不出来了,但是我忍不住臆想,她?是不是被人带走?了,偷偷藏起来,是不是还有机会。”
“你大概不明白,但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事?情,实在太难熬了。”麻生邦从胸口挤出口气来。
在一个比自己小?三十几?岁的孩子面前说这些?话,说完后他才后知后觉感觉羞耻,但是一抬头,迎上对方依旧同刚才别无二致的目光,心里刚结起的疙瘩又倏地松了。
没有怜悯,也没有同情,只是沉默地听着他诉说。
那双眼睛像是幽寂的潭水。
“她?和你长得像吗?”松田伊夏忽然?问。
“.......像。刚出生的时候我老婆还说,完了,我们家姑娘长得像你。”麻生邦摇头笑起来,“虽然?每个父亲都?觉得自家女?儿是最漂亮的,但是我也知道,她?对于那些?人来说远远用不到‘漂亮’这个词,所以......”
所以很难同刚才被救出来的那个女?孩一样,“完整”的成为?拍品。
只能是......零碎的。
少年依旧看着他,在对方的疑问之后,他摆了摆手:“在记你的脸。”
麻生邦不因为?对方的话恼火,反倒有些?失笑:“这是干什么??”
松田伊夏:“我之前和不少人说过,不被我记住脸会很惨。”
“所以看来以后我能被你认出来了?”到了他这个年纪,情绪早就已经平缓,再加上几?个月歇斯底里的追查已经磨去了他大多精力。男人语气里带着些?对小?辈的纵容问道。
“这次不是。”他摇了摇头,“如果我遇到她?,会把她?带回来的,不管是什么?样。”
麻生邦一怔。
少年此时的模样其实格外?狼狈。他身上满是血迹和灰尘,有半张脸都?浸在血里,周围干涸的已经变成了深褐色。
但是他开?口时,却?好似真的无往不利、无所不能一般。
让人下意识笃定这不是一句玩笑话。
是承诺。
一定会完成的承诺。
麻生邦哑然?失笑。
再次开?口时,他的声音有些?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