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不为人知地重了那么一瞬,他垂下眼睑,嘴角暗影深邃,“但请小师父定要一一让弟子领教了,也好让弟子学到小师父的一丁半点厉害之处。”
凤酌径直往前走,她应了声,并未多想其他。
楼逆很快就恢复如常,他与凤酌并肩,偶尔侧头看她一眼,含笑的嘴角带着隐晦的温柔。
待两人拐了个弯,过了垂花门,眼瞅在行片刻,便是白家大门了,就在这当,斜刺里一道影子猛地冲出来,差点没撞到凤酌身上。
“请凤三姑娘收下小的!”那人影站定,身穿苍青色的短打衣襟,却是凤酌之前解石之时,见过的那男子。
楼逆在外人面前,向来是礼数周到的,他此时已经后退半步,猛然听闻这样的话,狭长的凤眼一眯,上下打量了这男子,奈何还是没瞧出来这人是谁。
凤酌倒无太大的表情,她微微抬头,瞧着面前的男子,好一会才道,“我为何要收下你?况,你也不是凤家人。”
那男子站在那,略有局促,他看着凤酌,脸上就露出决绝的神色,“我能入凤家,成为凤家人。”
闻言,凤酌奇异地笑了下,也不知这话是哪里触动了她,“我已有徒弟。”
言下之意,不会再收了。
这当,辨识不清面目的楼逆终于确定这男子是谁,可不就是之前那个尽解拳头大小原石的那人,当时凤酌还对其颇有赞赏,如今没想到的是,这人居然真的跑来眼巴巴地上杆子给人做徒弟。
当下,他心头瞬间就起乖张,总觉今年没事找死的人特别多。
那人浑然未觉楼逆已将他看成是死人,在他眼里,楼逆那般好的皮相,根本就和路边花一个意思,唯有凤酌才是真真切切的,是以,他又道,“小的,很勤快,也很老实……”
凤酌出奇的没有半点不耐,她抬手阻了那男子未完的话,轻描淡写的道,“不是这等问题,若你有意,也觉入凤家,那也无不可,我倒是可为你指条明路。”
岂料,男子摇了摇头,十分坚持地望着凤酌道,“小的只想拜入三姑娘门下。”
凤酌好看的眉尖一蹙,她晓得往常是有这样不依不舍要拜师的,可没想到今个自己会遇到。
楼逆心里的乖张越发浓烈,他死死瞅着那男子相貌,见凤酌为难,也担心她本就对此人颇有赞赏,一念之下,应了这人要求,这是他绝对不允许的,故而,他上前一步,言语有礼的道,“这位公子,你若心诚,又如何在此让我师父为难?这拜师一道,也是讲究礼数的,像公子这样,半路阻拦,仅凭戏言,如何让人敢相信!”
实际,楼逆这话下之意并不太好听,纵使他说的是事实,然而那男子像是没察觉一般,还认为楼逆说的十分有道理,故向凤酌弯腰行礼道,“是小的莽撞了,还望三姑娘见谅。”估叼宏圾。
后又继续道,“小的这就回去好生准备,待入了凤家,再来拜见三姑娘,还望三姑娘怜见小的一片拳拳之心。”
凤酌肃着小脸,她觉得有必要说清楚,省的对方入了凤家,却如法得偿所愿,既而心生不忿,“我有徒弟,已不打算再收弟子,你入不入凤家,与我无关。”
说完这话,那点不多的耐心,彻底就没了。
楼逆心头冷笑,他虚引一下,隐晦地挑衅了那男子一眼,对凤酌道,“小师父,请。”
凤酌绕过那人,继续往白家大门去,楼逆一理衣袖,睥睨那男子一眼,跟着凤酌走了。
那男子不显气馁,竟对着凤酌远去的背影高声道,“三姑娘,小的姓秦,名子衿,小的定会拜入三姑娘门下!”
凤酌眉目恼怒一色一闪而逝,那点对秦子衿难得的好感,尽数没了。
楼逆最会察言观色,于是道,“弟子也是最不耐这样没眼色的,给人为难,最是不知。”
凤酌不可置否,不过转眼,她也就不再多想秦子衿,本欲直直回凤家,哪知行到半路,楼逆提议道,“小师父,咱们桃夭阁从西苑自立出来,里外只有赤橙一个婢女,怎么看都是寒酸了小师父,既然小师父不愿从西苑那边拨婢女过来,不过此时去南市,寻牙婆子瞧瞧,有那等合眼缘的,就买回去,然后弟子去过个名就行了。”
这样的考虑,凤酌只想了那么一下,就应了,虽然她是没觉婢女少了,哪里不便,可桃夭阁的很多事,总也不能都让楼逆去做。
两人一起到南市,楼逆似乎早就来过,竟然熟门熟路。
凤酌颇觉有异,“你来过?”
楼逆笑了下,“弟子几天前就在想着给桃夭阁添置些人,故而抽空当先来过。”
短短的一句话,可却透出时时被人惦记的关心,叫凤酌心头整个都暖了起来。
她也算是有人惦念的,不再是和从前一样,惦念了旁人还不落好。
想到此处,凤酌顿脚,回身偏头看着他道,“你是个好的,诸多心意,为师都晓得。”
有斑驳光影打在凤酌白瓷般的脸上,叫那张脸越发清透,楼逆莫名心窝的地方漏掉了一下,他一语双关的道,“弟子的心意,小师父当真尽数都晓得?那不知小师父可是从弟子心意?”
83、最正统不过的天子
凤家的姑娘,但凡是有排行的,闺中规矩向来都是一名管事嬷嬷,两名一等贴身婢女。四名二等婢女。三等婢女,三五名都可。
凤宓和凤鸾便是如此,从前凤酌的桃夭阁是西苑跨院,故而阁中庶务都是凤宁清在打理,也不知凤宁清是如何作想的,只与凤酌一贴身婢女,旁的尽是粗使的三等婢女。凤酌不常在凤家,便也从未计较过。
可这在楼逆眼里,好歹师父也是凤家三姑娘,这出门在外,身边都没上得了抬面的婢女跟着,是让人觉得多寒酸呢。
眼前一溜的小丫头,一字排开,或窘迫,或羞怯。或大胆……皆抬头瞅着凤酌与楼逆。
凤酌对此无甚计较,她遂淡淡看了楼逆一眼,楼逆心领神会。几步上前,将这十来个丫头都看了个遍,最大的约莫十一二岁,最小的也才六七岁。
穿着大红纱衣,头戴翠玉绿簪的牙婆子,眼珠滴溜溜地转了圈,看着楼逆笑道,“这位公子,小的这些丫头,那可都是礼数周全的。也有姿色,您和姑娘买回去,定然里里外外都给你伺候得妥妥帖帖。”
凤酌瞥了那牙婆子一眼,分明是个鬓边生白发的婆子,却穿的比二八姑娘都来得艳色,就像是哗众取宠的杂技小伶,端的是让人想发笑。
楼逆没理会,他手一扬,一连点了四个小丫头,大都在十来岁左右,容貌中等,性子看着也老实乖巧的,“这四个,小师父觉得如何?”
凤酌抬头看了眼,四个丫头,其中两个容貌有四五分相似,一看就是姊妹,另外两个,一个机灵活泼,一个身形高大,却是个老实敦厚的。
她点点头,“你做主就好。”
旁的,根本就不在意。
楼逆想叹气,又觉除了寻玉,对其他事都不太上心的凤酌太过好养活,约莫谁都能拐带走,一想到此处,他就心生来点焦躁,越发觉得要将师父给养成个娇里娇气的,或者脾性变本加厉暴躁也好来着,这样除了他,世间就再没个人受得。
师父,还是只他一个人的好!
他小心眼地下了决定,大手一挥,就定下这四个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