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逆点头,一挥袖子,示意身后的宫女太监领了十一去,“去朝阳殿等着。”冬吐庄巴。
话音方落,他就已经转身,随那宫女前去重华殿。
十一在他背后做了个鬼脸,乖乖跟着宫女太监去了朝阳殿,并暗自决定,一会定要将朝阳殿掘地三尺,最好气死他那混蛋九哥才是。
重华殿,贤妃面带怒色,一动不动坐在主位上,连楼逆进来都没看见。
“姨母,这是怎的了?”楼逆轻声问道,心底诸多的念头蹿过。
贤妃回过神来,欲语泪先流,瞧着楼逆,竟期期艾艾地哭了起来,真是让闻着伤心,“小九,姨母日后要如何过活啊……”
楼逆皱眉,他将近日发生的事,都好生思量了遍,即便有所猜测,可面上不动声色,“姨母莫哭,万事有小九在,切不能伤了身子。”
贤妃用帕子揩了揩眼角,挥退殿中宫女,这才幽怨地看着楼逆道,“小九,只有你能帮姨母,姨母早年被那东宫贱人伤了身子,这一辈子都无所出,姨母都倚靠的,只有小九你一人。”
楼逆亲手倒了盏茶,送到贤妃手边。
贤妃继续说,“你父皇他,又想纳新人了。”
楼逆道,“父皇后宫三千佳丽,有看中的,那都是恩泽,再是自然不过的事,况父皇也不是第一次纳新人,姨母何故如此伤心?”
贤妃摇头道,“这次不一样,若是旁的新人,姨母哪里会这般伤心,多半只是气闷半日就好,可这次,你父皇他……”
一句话说了半天,都没说到点子上,楼逆面露关切之意,可心里却是鄙视不已,甚至他还分心想着,若是师父在此,多半又是会不耐放想动手了。
贤妃抽了抽鼻子,把持住仪态,“本宫那日就不该允谢家那姑娘进宫,更不应让你带她去逛御花园,你父皇听闻谢家姑娘很是特别,还言如此倾城佳人,合该收到他后宫之中,故而才动的心思。”
“什么?”楼逆猛地起身,袖摆飞扬,啪的就将案几上的茶壶给打翻在地。
贤妃又开始哭起来,“可不就是谢家那姑娘,你父皇约莫都已拟好旨意,最多还有三日,就会将谢家姑娘抬进宫来,小九,你说这可要如何才好?”
楼逆背剪双手,来回走了几步,当真焦头烂额的作态,“那谢可是同意?姨母未曾与父皇言道,侄儿与那谢家姑娘可是有指腹为婚的?”
“本宫……本宫这几日根本就没见到圣人,”贤妃也觉这事荒唐至极,可那是圣人,圣人那性子,做下这样的事,根本就无甚奇怪,“且本宫了解圣人,即便圣人知晓,只会让他觉得,更非要得到不可。”
说到这,贤妃苦笑了声,“圣人霸道,对于强抢,更是热衷。”
楼逆一直皱着眉头,实际心里冷笑不已,“姨母,可有万全之策?”
贤妃摇头,尔后她顿了顿,望着楼逆,眸色有闪的道,“有一法。”
楼逆没接话,他不用想,都能猜到贤妃说的法子是什么。
果然,“不若,明日小九,不,眼下你就去找冰人,上谢府提亲下聘去,如此,谢家姑娘便不得入宫。”
如若不是还要虚以为蛇,楼逆都想为贤妃拍掌称赞了,这样阴损的主意,也只有她这般自私的才想的出,半点都不曾想过,他一才在京中站稳脚跟的皇子,会不会因此就被圣人记恨,以至失去恩宠。
贤妃见楼逆不吭声,她脸色忽然一变,就冷笑道,“你莫不是不愿?”
楼逆摇头,“不是侄儿不愿,实在是,起先在重华殿,皇后已准备让侄儿去海城。”
听闻这话,贤妃神色非但没缓和,反而越发沉了下来。
“海城那边出了海潮,有难民涌入,有奏请开仓放粮的奏折上来,皇后欲让侄儿去海城督办此事,明日早朝定下后,皇后就会让侄儿快马加鞭往海城去。”信手拿皇后出来当挡箭牌,楼逆是半点都不觉不妥。
戴着尖锐的点翠护甲,贤妃捏紧了扶手,她几乎将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好啊,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圣人晓得谢家姑娘之事,定然是东宫那贱人使的手段,为的就是要断本宫羽翼,怕京城士族都反了她!”
楼逆听着就是,他想起母妃那册子上称谓的“贱人”,虽未言明,可这会,他隐隐有个大胆的揣测,叫人难以置信。
149、什么样的姑娘不会要
薄凉的唇勾起点滴弧度,似笑非笑,深邃如黑曜石的凤眼,长卷的睫毛投落暗影。就将楼逆眸底一闪而逝的情绪遮挡的严严实实。
他屈指轻敲大腿,敛着眉目,就幽幽的道,“姨母不想谢家姑娘进宫,也不是没法子。”
听闻这话,贤妃神色一凛,柳叶眉下的狠厉渐次迭起,“哦?说来听听。”
“能入宫的姑娘,非的德行礼仪俱佳。家世清白不可,这些谢音竹都不缺,可圣人作为一个男子,自然不能免俗,对男子来说,什么样的姑娘不会要,想必姨母比侄儿更清楚才是。”他只起了个开头。也说的不甚明白,可就是要留有这样的余地,才让贤妃有发挥的空隙不是。
而对于谢音竹,他楼逆自来就不是大慈大悲的圣人,且谢音竹在得罪凤酌的那一刻起,对楼逆来说,就已经是个可随意利用的棋子而已,是以他算计的来是半点都不心软。
他同样也看到贤妃听了那话。精致妆容下泄露出的阴沉,她转着指端的点翠护甲,一时之间犹豫不定,“谢家,是大族……”
楼逆懂她的顾虑,无非是觉得不能拉拢谢家这样的士族而可惜罢了。
他嗤笑一声,“姨母,谢家是大族,还是自诩门风清正的大家,即便谢音竹再是掌上明珠,涉及圣宠之事,也断然不会轻易站队,而要拉拢这样的士族。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端看是否骚到它的痒处。”
这话成为压倒贤妃决心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心头一狠,闭眼又睁眼,“下去吧。”
楼逆起身拱手行礼,末了道了句,“侄儿不日去了海城,这宫中,姨母当万分小心才是。”
他欲言又止,眉目逸出担忧关切来。
贤妃抿唇浅笑,受了楼逆的关心,那神色仿佛起先的难过都是假装,真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你回京这般久,还姨母姨母的,若无旁人倒好,可别让圣人听见,按理出嫁从夫,你与本宫之间,不该以母家辈分来论。”
闻言,楼逆表情十分微妙,他立在殿宇之中,身后有日光投射在他背上,就为他度上一层深深浅浅的逆光,叫他整张脸都被暗影覆盖。
他轻笑了声,狭长的眼线末梢有诡谲华光闪烁,“是,逆儿记下了。”
一直到出了重华殿,楼逆都还觉得被恶心到了,他唤贤妃为姨母确实不太妥当,贤妃的心思,他哪里不明白,无非是想得他一句“母妃”之称,他能对着皇后喊“母后”,虽非出自心甘情愿,可一朝之母,所有的皇子都那般称呼,隐忍一时那也就罢了。
而贤妃,倘使两人之间真是存血缘亲情,他喊一声也无甚大碍,可眼下,桩桩件件的事都表明,此妇人表里不一,手段龌蹉又阴私,不是个贤德贞静的,诸多陈年旧事的真相他未查明之前,绝不会信任。
他一路想着这些回到朝阳殿,才踏进宫门口,就听闻殿里小太监的惊呼哀求之声,并夹杂着十一欢欣雀跃的喊叫。
斜飞的眉梢一挑,楼逆施施然走进去,然一下脚,他面色就黑了。
好端端的院落,原本栽种些花花草草,眼下,竟被挨个拔的干干净净,糟蹋的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