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没有多想,就像以前三个人都还在组织里的时候一样,波本总是对他们两个的恋爱表示不满,有时候还要想方设法搞破坏,次数多了她都懒得计较了,干脆把烂摊子扔给苏格兰。
所以这一次她也只当做是组织里那些时光的延续罢了,他们三个人只要待在一起就会变成这种微妙的关系。
但更新了信息的诸伏景光却并不这么想。
幼驯染和女友的关系不好是他很清楚的事情,之前也尝试着改善,但他们的卧底身份和组织成员之间的冲突不可避免,为了不激化矛盾,他认为尽量减少两人的接触才是最好。
或许这就是他一直以来都没能发现的原因所在。
分明最了解的幼驯染,分明知道他对待不在意的事情根本不可能耿耿于怀,可自己却始终以为他的反对全部是出于对卧底身份的不安和担忧,忽略了藏在这之后的情愫。
包括中午那把用力刮向瓷碟的餐刀
他当时并没有太过在意,可现在想想,真相几乎都要送到他的眼前了。
诸伏景光在心里哂笑一声,伸手捧住身边少女的脸颊,指腹微微陷入她的颊肉之内,让她面朝自己,温声道:“别在意其他人。”
这是在他们重逢之后他第一次用强势的态度介入她,身体也挡在两人之间,彻底阻断了对视的目光。
被自己幼驯染的背影遮住视线的降谷零感到些许茫然。他们对彼此过于熟悉,所以他甚至无法确定这股隐隐约约的排斥是他弄错了还是……
总不会是那个女人又在hiro面前说自己的坏话了吧?
降谷零对这种事已经无比熟悉了。
客厅分成两片区域,一拨在讨好荒贵哲仁,一拨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直到一道惨烈的叫声传来,带来了短促的寂静。
“啊!”
呼喊声震耳欲聋,声带都仿佛被撕裂,惊得人心头一跳。
神无梦下意识地数了数在场的人数,发现竟然真的少了一个,在她因为睡意而走神的时候。
宇塚雅一不知道怎么不见了。
宇塚优二慌得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哥刚才说要去一趟洗手间,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声音是从地下室传来的。”
降谷零跑得最快,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跟上,诸伏景光离神无梦更近一点,比宾加的动作更快,拉她站起来之后又递了个手电筒给她,毕竟在这种环境能见度才是最重要的事。
地下室和洗手间在两个方向,可降谷零那么肯定声源的具体位置,也没人在这时候提出反对意见,接连跟了上去,然后脚步停在了地下室的入口台阶处。
宇塚优二到底是个成年人,身体看起来不如自家哥哥强壮也不至于太虚弱,打着手电筒朝黑洞洞的地下室里照,接着迅速从熟悉的身形和服装认出了趴在地上的人。
“哥!”
宇塚优二的脸色骤变,一改白天的内向模样,跌跌撞撞地扶着墙壁朝台阶下的人走去,双手颤颤巍巍的,不敢去碰对方的身体,慌乱道:“哥!你醒醒啊!”
宇塚雅一这么久不回来,大家心中或多或少都闪过他兴许出事了的念头,但亲眼见到还是有些瘆得慌,仿佛这栋别墅被什么诅咒了一样,一时不察就要被带走一条人命。
人陆陆续续地到了,手电筒多了,可见范围就大了,现场清晰地映入眼帘,血液的腥味浓郁到令人想要呕吐。
男人的身体扑在台阶下方,尖锐的金属烛台穿过他的眼睛刺进大脑,鲜血从头脸蔓延一地。不远处,古屋庆隆的尸体还好端端地躺在那里,可青白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阴森极了,面孔正对着宇塚雅一,恍如冤魂索命。
古屋光惠已经被吓得尖叫出声了,朝后躲了两步,不敢再看现场的残酷模样。
诸伏景光给幼驯染递了个眼神,接着走过去,说道:“宇塚先生,请后退一些。”
大量血液和伤口的位置已经宣告了结局,但对待人命当然不能想当然地进行判断。诸伏景光伸手按在宇塚雅一的颈侧,又探向他的鼻息,语气带着些许遗憾道:“很抱歉,令兄已经过世,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保护好现场。”
山藤智震惊道:“这……也是一场意外吗?”
整个现场看起来就像是宇塚雅一走下楼梯的时候没有注意,一脚踩空之后朝下摔去,又很不幸地撞在了烛台上面,惨死当场。
不怪他这样想,毕竟宇塚雅一是自己说要去洗手间的,也是他自己莫名其妙出现在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处,其他所有人都待在客厅里面,这是每个人都可以互相作证的事情。
如果不是宇塚雅一自己失足滑倒,那就只能是古屋庆隆真的诈尸起来杀人了。
“是他害死了庆隆吗?”
古屋光惠冷静了一会,声音从最后面传来:“一定是庆隆回来报仇了!一定是这个男人把庆隆推下池子里面!”
荒贵哲仁的腿脚不便,又没有让平村管家为他推轮椅,是自己慢慢走过来的,赶到的时候恰好听到古屋光惠的这句话。
他的脸色冷淡了些,连地下室里面是什么情形都没看一眼,说道:“古屋太太,我的宅子没有鬼神之说。”
古屋光惠没想到之前一直表现得平易近人的荒贵哲仁会因为这句话而不满,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磕磕巴巴道:“荒贵先生,抱、抱歉……”
“无碍。”
荒贵哲仁朝身后的平村管家说道:“真治,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神无梦直到现在才第一次听到平村管家的名字平村真治。
平村管家在他们面前油盐不进,却很听从荒贵哲仁的命令,微微颔首就走下了台阶,皮鞋踩在瓷砖上面,发出规律的声响。
整栋别墅都停电了,他们唯二能够有效照明的工具就是手电筒和烛台。烛台只适合摆在平稳的地方,没人在赶过来的时候还有胆子去拿随时可能烧到自己的东西,所以他们拿的都是手电筒。
然而手电筒的光线狭窄,难免会有视觉死角,又是在死亡现场,大多数人都不敢多看。
神无梦却听到了轻微的水声,是皮鞋鞋底踩过液体发出的声音。
“地上有水吗?”
她把手电筒的光线对准地面,楼梯的瓷砖表面泛着光泽,水渍也清晰可见。
降谷零已经蹲了下来,戴着手套的手指在地上沾了沾,判断道:“是灯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