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盛国到了盛汝筠这一朝,并不似先前几代帝王崇尚明黄色的华服,反而重归祖制,偏好穿些颜色深沉内敛的衣裳。

就比如他今日就穿了身玄色为主的礼服,绣着赤红色的螭龙纹,衣领和袖口则是暗金色的织锦。

如此看来,倒是薛轻凝的衣装打扮,与他更为相配,贤妃的则太过张扬跳脱了。

因着皇太后回宫,贤妃自认为有了倚仗,看向薛轻凝的眼神得意又不屑,似乎对皇后之位势在必得。

但薛轻凝懒得理会她,只是在盛汝筠身旁,当好一个美丽又听话的花瓶。

宴会歌舞升平,宾客们都各自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皇太后趁着嘈杂的时候,突然对盛汝筠说道。

“听宫里头的人说,最近陛下对薛贵妃颇为偏爱?”

薛轻凝听见太后提到自己,给盛汝筠布菜的手一顿,霎时正襟危坐起来。

盛汝筠安抚似的将手搭在薛轻凝的手背上,慢条斯理地回应道。

“宠爱是有的,但偏宠是绝没有的,母后若是不放心,朕可以将起居注送到母后宫里,供母后一一查验。”

皇帝的起居注可不是谁都能随便看的,那是皇帝的隐私,就算皇太后和他是母子关系,也是不合规矩的。

皇太后没想到盛汝筠居然拿起居注来噎她,眼神暗下来几分。

知道这个话题不便再说下去,皇太后正准备说几句话打个圆场就算了。

结果贤妃是个没眼力见的,竟然主动搭了话茬。

“姑母您可是不知道,薛贵妃好福气,连颜儿自打入宫到现在,都没能跟着陛下回养心殿去呢。”

“你和哀家说这些有什么用,薛贵妃能将陛下伺候高兴,自然是有福气的,你从小到大就是个泼皮性子,哪里会伺候人?”

嘴上说着的是在嗔怪贤妃,实际上是在暗讽薛轻凝不过是个以色事人的东西,被盛汝筠偏宠都是因为她豁出去千金小姐的架子,愿意觍着脸讨好盛汝筠。

然而薛轻凝现在顶着的是相府嫡女薛玉柳的身份,所以皇太后此话也是在打相府的脸。

薛轻凝装作没听出来皇太后话里的意思,直接回握住盛汝筠的手,温柔又腼腆地说道。

“臣妾如今既入了后宫,便不是闺阁小姐了,不管在家中如何,能替陛下分忧才是顶顶要紧的事。”

盛汝筠原还想着以薛轻凝的软弱性子,会委屈地掉眼泪,没想到竟然也有伶牙俐齿的时候,出乎意料之外还起了些兴趣。

“爱妃说得有道理,朕最喜欢的便是你这知书达理,贤良淑德的性子。”

“母后有所不知,前阵子地方上献了一批骏马,儿臣一眼便相中了一匹枣红马,结果它性子极为难驯,只听驯马官的话,母后猜后来那匹马怎么了?”

皇太后只能接着他的话问,“那匹马如何?”

盛汝筠呵呵笑道,像是在讲述一桩极为可笑的笑话。

“儿臣直接下令将剥皮抽筋,马革做成毯子扔在地上供人踩踏,马肉让宫人分食了,只可惜母后当时不在宫里,不然也可分上一杯羹。”

“后来查出来那驯马官也是个存了私心的,儿臣便将他流放到岑州,雪山脚下,放一辈子马去了。”

“哎呀,儿臣忘了,母后修佛,吃不得荤腥,是儿臣疏忽还望母后恕罪。”

这话说完,皇太后原本还带着笑的脸再也绷不住,垮了下来。

什么枣红马,分明说的就是今日一身红装的沈娇颜,而驯马官指的则是皇太后本人,换作谁能不生气?!

但是皇太后依旧是沉住了气,讪笑着说道,“无妨,陛下也只是无心之失。”

薛轻凝在旁边也看得出盛汝筠和皇太后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不由得心中起疑,怎么他们母子二人看着关系不太好呢?

联想起先前盛汝筠和她提起母亲,她说了一嘴皇太后之后,盛汝筠便翻了脸,大概能猜想到一些蛛丝马迹了。

感觉再这么下去,怕是要出乱子,薛轻凝咬了咬牙。

她抬手为盛汝筠斟了杯茶水,递到他嘴边,“陛下和太后娘娘说了半天的话也该口渴了,先喝杯茶润润喉吧。”

盛汝筠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眸色如潭水深不可测,薛轻凝不由得低垂下眼帘,故作镇定。

只是颤抖的羽扇般的长睫,暴露了她此时的心绪。

耳边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盛汝筠就着她的手,将杯子里茶水一饮而尽。

“爱妃当真是体贴入微。”

◇ 第28章

总算是缓解了眼下焦灼的气氛,薛轻凝心下松了口气,又老老实实地在旁边当哑巴花瓶。

但偏偏沈娇颜是个没脑子的东西,不想着这个时候息事宁人,偏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要不就是脑袋里缺点什么。

“陛下,怎的臣妾没听说过骏马的事儿,可是养在京郊的行宫里了?”

“臣妾最是喜欢策马,若还有难驯的马,不妨让臣妾过去瞧瞧。”

此话一出,盛汝筠、皇太后和薛轻凝都僵住了。

尤其是皇太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瞪了沈娇颜一眼。

她沈家从祖辈起就是马背上挣功名的,虽说是不比那些文官狡猾但也不至于生出这么蠢出生天的东西来啊!

盛汝筠倒是乐见沈娇颜犯蠢,嘴角扬起嘲弄的笑意,意有所指地说道,“贤妃就这么有信心,连朕都不能驯服的,到贤妃的手里就能乖顺下来,那你倒是比朕还要厉害?”

傻子也能听出来盛汝筠话里的威胁之意,沈娇颜神色大变,慌忙想要解释,但被皇太后轻声呵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