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稍稍和缓,几人又推杯换盏一阵,沈太后有意无意朝座下一人询问。

“若宁呢?哀家今日不是让你带着她一道进宫,来陪哀家说说话吗?”

薛轻凝不动声色听着,心中却有些波澜。

若宁?上回被指婚给瑜王盛汝辰的小姐,似乎就叫周若宁?

是了,今日赴宴的人中,就有大理寺卿夫人袁氏,想来就是被问话的这位。

袁氏放下筷子,赔着笑脸,“承蒙太后娘娘抬爱,若宁方才说三急,随娘娘宫中的人下去了,望娘娘恕罪。”

“这有什么关系,”沈太后神色慈爱,“哀家很喜欢那孩子,虽然只在选秀时见过她一面,却说不上来的投缘。”

薛轻凝心底轻笑,长得与薛家女有几分相似的女子,能得她的青眼才有鬼了,真亏得她说得面不改色心不跳。

袁氏得了她的赞许,更加欢欣,“能得太后娘娘的喜爱,那可真是若宁的福气。”

想到上回在尚书房中,盛汝筠对周泽正的敲打,薛轻凝今日倒想看看,那敲打有没有用,这位大理寺卿夫人要如何应对自己。

沈太后的目光掠过薛轻凝,幽幽开口,“前两日,江南贡上一些绢丝,哀家看着有一幅布色特别淡雅别致,专门留下两匹。一会儿等若宁来了,哀家让她挑一匹喜欢的去。”

◇ 第105章

袁氏受宠若惊,连忙起身谢礼。

“谢太后娘娘荣宠,若宁何德何能,能得娘娘的抬爱。”

一旁的沈娇颜故意看了看她,颇有几分敲打的意味。

“夫人不知道,那绢丝连我也看了眼馋,谁知太后娘娘说要留着送人,原来就是要送给你家闺女。”

这份荣耀来得太突然,袁氏又赶忙端杯敬酒。

看着她与太后这般热络,其余几人都羡慕不已。

这一次选秀,周家无疑是最大的赢家,虽然没能入宫侍奉陛下,可瑜王家世也不凡,能坐上王妃之位,恐怕比在宫中勾心斗角要好上百倍!

可这样的荣宠,怎么就落在周家了呢?

伍氏家中也有一个待嫁的嫡女,对着福分甚是羡慕嫉妒,于是眼中转了几转,也想要讨一讨沈太后的欢心。

“说到江南的绢丝,我记得,都是由郑家经营上贡的吧?”伍氏看了看薛轻凝,“郑家与你嫡母还是亲戚呢。”

薛轻凝知道她又要掀起波澜,停下筷子,不咸不淡地抬起头来,“是的。”

几人心中也如明镜一般,目光在二人之间盘桓,等着一出好戏。

“既是你母家的生意,怎地不见昭嫔娘娘穿些好料子,尽捡些不入眼的妖艳货色裹在身上,也不觉得寒碜?”

薛轻凝今日穿的,是一件淡鹅黄的织锦袄裙,虽然说不上名贵,可是与妖艳实在扯不上半点关系。

若非要说显眼,不过是胸前绣着的一簇山樱略微娇艳,可那刺绣是母亲喜欢的花样,因而她才时常会穿这身衣裳。

“也不知昭嫔娘娘胸前绣的什么不入流的花样,看着倒是与勾栏里那些货色常穿的衣裳挺像。”

几人都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太后好似没有听见一般,并未出声制止。

“都说薛家大小姐端庄,可我看昭嫔娘娘倒是没有学着半点,反而喜欢那些勾栏瓦舍里的玩意儿。”

林氏方才被她戳了痛处,正想找回面子,现在既然伍氏开了头,她自然也不甘落后。

“二位夫人说笑了,”沈娇颜看似帮着薛轻凝抵挡,口气却也是嘲讽,“昭嫔妹妹虽然放荡了些,也不至于与烟花女子为伍。”

薛轻凝神色淡淡,如今薛玉柳已经被她害得禁足,自己自然也就没什么用处了,而且盛汝筠对自己的恩宠,或许还会令她更加嫉恨。

“臣妾宫中没有什么好料子,也只能做些粗陋衣裙,若是这样都算是勾栏里的花色,那贤妃姐姐这般娇艳,岂不成了花楼里的花魁?”

沈娇颜柳眉倒竖,她竟敢把自己扯进来,眼见就要对她呵斥,忽然想起今日沈太后早有叮嘱,只许看戏不许参与,于是只能暗暗忍了下来。

“你胡乱攀扯什么!”

伍氏首当其冲呵斥一声,“你那低贱出身,与青楼女子有什么区别,怎么敢攀扯贤妃娘娘!”

林氏也帮腔,“说出来也不怕笑话,贱籍奴隶与青楼女子有何不同,你小娘真是精明,爬了薛相的床,不然只怕也就是个万人骑!”

反正相府那位真正的大小姐今日不在,她知道薛轻凝并非真的养在薛夫人院里,因而也不怕得罪她。

这话似一根冰锥,狠狠扎进薛轻凝的心底!

无论这些人如何羞辱自己,她都能够心态如常,可是今日一而再再而三地侮辱母亲,她就不能容忍!

母亲已经故世,竟然还要被这些妖魔鬼怪诟病,拿出来再三奚落,她一定要让这些人都付出代价!

“这簇山樱的花样,是臣妾亲手绣的,也是陛下一再称赞的。”

她抬眸看着两人,眼中突如其来的幽厉令人心惊。

“没想到竟然被二位夫人厌恶至此,臣妾一定会如实转告陛下,也请陛下多向二位大人讨教,什么才是高贵的品味。”

说罢,她的嘴角微微一勾,那冷笑简直好似修罗厉鬼。

伍氏与林氏早已被吓得不敢再出声,二人原以为薛轻凝无依无靠,可以随意践踏,就算皇帝再宠幸,也不敢掀起什么风浪。

可万万没想到,她竟然当众便要去告御状。

若是她真的在御前吹些枕边风,自己与夫君可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太后势力再大,到底也大不过前朝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