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馨宁本就是个小哭包,遇到点小事可能也要哭上一小会,何况遇到这种事,早哭过好多回了,今天倒是没当着夏子默的面哭。
林听知道段馨宁眼下只是强撑而已,伸手过去牵住她。
段馨宁像是通过林听的手获得了勇气,终于正眼看夏子默,一字一顿道:“夏世子,你走吧,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她说罢便松开林听,要回府里去。
夏子默追了几步,下人知道他的身份,没出手拦阻。但他又不追了,留在府外:“令韫。”
听到夏子默唤自己,段馨宁情不自禁停下,希望从他口中听到其他话,可他却不闭口不言了。
段馨宁心灰意冷,带着丫鬟头也不回走了,留下他们几人。
她走了,林听也没留下来的必要,对着夏子默扔下一句“你好自为之”,便回府找段馨宁。
段翎还留在府外,问了个林听一样的问题:“夏世子为什么想去安城?”夏子默是世安侯府的世子,地位本就不低,若不是皇帝有令,不需要靠军功稳固地位。
夏子默这回没避而不答:“我不想当个什么也不懂的纨绔世子,所以想随我父亲去安城。”
段翎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笑道:“原来如此。”
“段大人。”夏子默忽然换了称呼,直视着他,低声道,“陛下可能也会派你去安城。”
段翎缓慢收回看林听离去背影的目光,捻着刚握过她的手指,面色如常:“那又如何?”
夏子默恍惚了下。
嘉德帝生性多疑,派锦衣卫到安城刺探消息之余,肯定会让他们监视太子和守城的世安侯,将他们一举一动记录下来。其实这也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一定程度上可以警告那些暗地里想乱来的人。
而嘉德帝如今信任的锦衣卫是段翎,应该会派他前往安城。
夏子默却不想让段翎去。
如果他去了,恐怕会……夏子默眉头紧皱着,沉吟片刻道:“安城危险,段大人刚成婚不久,该多留在府中陪林七姑娘才是。”
段翎眨了下眼:“我自有分寸,就不劳烦夏世子挂念了。”
夏子默还没放弃说服他:“若陛下想派你去,你称病在府便可,相信陛下会体谅你刚成婚,派旁人去的。”嘉德帝是信任他没错,但不代表只有他一个人能用。
段翎似漫不经心道:“夏世子,你好像很不想我去安城。”
“太危险了,你是令韫二哥,我不想你出事。”夏子默没看着他说话,锦衣卫审犯人审惯了,他们对人的表情和眼神很敏.感。
他看了一眼夏子默:“可夏世子不也去了安城?你都不怕危险,我是锦衣卫,本就是做尽危险之事,又岂会怕危险?”
夏子默拳头松了又紧,脱口而出:“我和你不一样。”
段翎像是听不懂他的话:“有何不一样?区别在于你是世安侯府世子,而我是锦衣卫?”
他垂眼:“我父亲在安城,会舍命保护我,但你没有,一旦发生些什么,你将孤立无援。”
段翎又看了夏子默一眼。
“夏世子说笑了,我身处安城,怎会孤立无援?安城不是还有你和侯爷守着,太子也在,一旦发生些什么,你们不会出手相助?难不成你们会通敌叛国?”
风吹过段翎发间玉簪,铃铛轻叩玉雕白羽,发出叮铃叮铃声,和着他的声音,愈发悦耳。
夏子默哑口无言。
片刻后,他抬眸:“你就不怕反贼攻破安城?到那天,若撤退不及,怕是会有性命之忧。”
段翎温温柔柔地提醒道:“反贼还没到安城呢,夏世子怎么就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呢,这可不行。还有,祸从口出,叫陛下听见了,是要怪罪你的。”
夏子默不再说下去:“我还是希望你能留在京城,多陪陪林七姑娘和家人,不要去安城。”
段翎笑意不减:“我还有事,就不送夏世子了,你慢走。”
夏子默缓步离开。
风渐渐停了,段翎发间的玉簪没再发出响声,他抬了下手,摸到那只小铃铛再松开,回府。
*
夏子默离开的那日,林听苦恼着如何完成任务,从京城到安城,走最快的水路,也要七八天的路程。要想在十日后见到他,她这两天就得出发前往安城了。
苦恼没一会,她收到嘉德帝命段翎前往安城的消息。
林听前脚刚得知这个消息,段翎后脚就从北镇抚司回来了。
他今天没有进诏狱审犯人,坐在堂屋里看卷宗,所以身上这套大红色飞鱼服是干净的,没有其他味道,只有一股浓淡适宜的沉香。
她一靠近段翎就闻到了,随即想起陶朱今早说的话:“七姑娘,有时候您从奴后面走来,奴闻着味道,还以为是段大人。”
思及此,林听低头看腰间绣着白羽的杏色香囊。
她一时分不清自己身上的沉香是因为这个香囊,还是因为与段翎同住一室,经常同床共枕。
可京中不缺乏喜欢用沉香的贵人,不是每个人用了都有相同味道的,跟自身体质有关系。
所以她身上的沉香气息是从段翎那里来的?林听不让自己再想这件事,又不重要,想它作甚。她探头出房门看刚走进院子的段翎,丝绦顺着发鬓垂落到身前:“听说陛下要派你去安城?”
段翎跨过房门门槛,林听的长丝绦擦过他的手。
“嗯,两日后出发。”
林听在心里面打着小算盘:“那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还没确定,但此行至少要两个月。”段翎边说边摘下黑色官帽,放到架子上,随后解开双手护腕。要是他没在北镇抚司沐浴再回来,回来是要先沐浴的。
仆从早就准备好浴汤了,送进来后离开还为他们关上了门,房间里瞬间只剩下他们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