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鹤不明所以:“段翎既怀疑我的身份,为何不坚持看我的脸,或者直接将我抓回去?”

直接抓人是锦衣卫经常做的事,他们甚至可以先斩后奏,除了皇帝外,几乎无所畏惧。

不到片刻,他想到了林听:“难道是因为林七姑娘?”

今安在若有所思:“也许是,也许不是。他也有可能是想利用你引出联络你的谢家军,你不是说过谢家军曾试图与你取得联系?”

他面无表情道:“今日杀你一个,还是通过你将对朝廷有不满的谢家军连根拔起更好?”

谢清鹤神色悲伤。

“我并无谋反之意,谢家也没有,谢家军更没有,他们只是……只是想救我出城罢了。”

今安在抚着剑,语气无情地问道:“若你是当今陛下,你会容得下只忠于谢家的谢家军?”

谢清鹤说不出话。

今安在又问道:“谢五公子,你可知为何自古帝王无情?”

谢清鹤仍回答不出来,他被谢家庇护得很好,世间那些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离他太远了。从小到大,围绕着他的都是好意。

见他答不上来,今安在说:“因为有情的帝王活不下来,他们有情,遇事就会优柔寡断,这对一个帝王不是什么好事。”

就像他的父皇一样。

短暂的寂静过后,谢清鹤忽问:“你明知京城对你来说很危险,为何至今还留在京城?”

今安在眸色渐凝,握紧长剑:“我要杀一个人。”

一年前,他试着去杀对方,但失手了,还受重伤,躲在乱葬岗里差点死了,这才被林听救下。

谢清鹤第一次听他提起此事:“你要杀谁?”以今安在的身手,只要不杀当今皇帝,杀其他人绰绰有余,怎么会还没成功。

今安在眼神充满寒意,冷漠道:“当今太子。我要他死。”

谢清鹤猛地抬眼看他:“太子身边有暗卫随行,个个武功高强,你怎么可能杀得了太子,这不是送命?”不想举兵谋反,却要杀太子,怎么可能活得下来。

他不为所动:“哪怕是送命,我也要与他同归于尽。”

谢清鹤不明白:“你这是要报灭国之仇?可你如果要报灭国之仇,该杀的不是当今陛下?”

“不是报灭国之仇,大夏本就气数已尽,到山穷水尽那一步了。不是大燕的皇帝,也会有旁人来取代大夏。我之所以要杀太子,是因为他欠我一条人命。”

说罢,今安在走上二楼。

一阵风从窗外吹进,吹灭了书斋里的蜡烛,周围陷入黑暗。

*

林听刚回到林家不久,她沐浴完坐在罗汉榻上,看陶朱拿火折子点燃被风吹灭的几根蜡烛。

陶朱点好这几根蜡烛,去把窗关小点:“七姑娘您怎么这么晚回来。”再晚一点就要赶上这场雨了,到时恐怕会被淋个正着了。

窗关小后,雨声也小了不少,林听懒懒地睡下来,脑袋朝外,望着屋顶:“要处理的事比较棘手。”段翎这个人比较棘手。

她洗过的长发垂在罗汉榻边缘,时不时往下滴几滴水。

陶朱打开柜子拿出葛布,坐到罗汉榻下方的板子,为她擦干头发:“七姑娘可处理妥当了?”

林听迟疑:“算是吧。”

“那就好。夫人在您回府之前派人来问过您,奴说您见完公主后要去布庄办事,让奴先回府里报平安。”陶朱和她“串口供”。

她微微失神,没回陶朱。

陶朱以为林听这样就睡着了,看过去却发现她还是睁着眼睛的,只是出神地望着屋顶:“七姑娘,您怎么看起来魂不守舍的。”

林听立刻回魂:“我今天就是太累了,想早点歇息。”

于是陶朱加快给林听擦头发的速度,好让她能尽早到床榻入睡:“您等等,很快就可以了。”湿着头发入睡,对身体不好。

她伸手拦陶朱:“也不用这么急,慢慢来,我这样躺着也挺舒服的。”

陶朱看了眼林听伸来拦住自己的手,她五指艳红,柔软的掌心亦是如此,有一种异样的红:“七姑娘,您的手怎么了?”

林听僵住,怎么又有人问这个问题,真的红得很明显?

他们为什么都会留意到?

林听借着烛火仔细看了看,发现是红得挺明显的,她天生冷白皮,掌心虽透着健康的淡粉色,但红成这样的次数并不多,之前不是被烫到红,就是被冻红。

她刻意没回想明月楼的事,尽量轻描淡写道:“没什么大碍,就是抓一个东西抓太久了。”陶朱单纯,肯定不会想到那个方面。

陶朱心疼:“疼不疼?”

林听埋首进软枕里,没让陶朱看到她古怪的表情:“不疼。”不疼是真的,但麻也是真的。

陶朱继续给她擦发:“您说要处理的急事是抓这个东西?”

“不说这个了,反正这件事都过去了。”林听表情更古怪了,不太想再回答这方面的问题。

陶朱没看到林听的表情:“七姑娘,今日您和段大人在明月楼雅间里说了什么,我看你们聊了挺久,他是不是生气您找小倌?”

雨越下越大了,窗户被淋得噼里啪啦地响,林听抬起头来。

“我就想找他拖延点时间,顺便想想如何说服公主,让我离开明月楼的办法……不对,你为何会觉得他会生气我找小倌?”

段翎怎么可能会生气她找小倌,他们又不是那种关系,难不成是担心她会“带坏”段馨宁?就算是担心她会“带坏”段馨宁,也不该是生气的情绪,而是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