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天子近臣更能察觉得出圣上的心思,故而对于这场没有硝烟的唇枪舌战,并不参与反倒是作壁上观。
反倒是从前与陆昀交好的众朝臣则是废了好一番口舌,想让圣上断了送公主和亲的念头。
毕竟开了这道先例,日后若再有诸如此类的蕞尔小国挑衅大宣,圣上自然会想着和亲让女人去。
圣上的女儿自然不会去,可连郡主这等宗室女都去了,自然不会选上宫女充作公主嫁过去。
这一来二去人选不是从宗亲当中挑选便是在朝臣中挑选,在坐的诸位大臣不为旁人着想,也得为自家女眷着想。
此事没有转圜的余地,圣上金口玉言不会再更改,诸位朝臣即便是心有不甘却也就此作罢。
泰半朝臣不少人都是从前受过淮王恩惠的,可如今想要站出来为其发声,却也得掂量着自己的份量够不够。
可别话还没说出口,就叫圣上大手一挥,革职查办了。
这桩事暂且尘埃落定,众人却是一日日瞧着永文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下去。
也不知是圣上夜里龙精虎猛叫后宫妃御吸去了精气神,还是当真是上了年纪,岁数到了。
可无论是何种原因,朝堂里的明争暗夺总算是有活络起来了。
自从去年龙骧军大败,如今军中便只有神策军和卢龙军。
前者是大宣戍边军队,每四年一轮换,后者相比则更为逊色,只是驻扎在各军事重镇。
如今的神策军却因为兵力不足,无法如期换防,故而仍在蔡馈手下,后者卢龙军的指挥使确实勇毅侯薛夺。
比起蔡馈寒门将士出身,薛夺却是实打实的皇后母家。
要知魏皇后出身并不显赫,却凭借着聪明才智入了永文帝的眼,待坐稳中宫后,更是将表兄薛夺拉了一把,他才有了后来建功立业的机会。
即便是不像蔡馈那样身经百战,可薛夺却也在卢龙军有一席之地,最后更是一跃成为了卢龙军指挥使。
从前有淮王从陆家手里接过来的龙骧军,无论是神策军还是卢龙军都不可与之匹敌,如今龙骧军全军覆没,神策军驻扎北境,倒是能说会道的卢龙军指挥使薛夺最为风光。
连带着景王燕随也跟着水涨船高,众人纷纷猜测着圣上究竟属意哪位王爷。
端王贤良英明却又耳根子软,有个厉害的岳父。
阮太傅为人清正廉洁,可谓是油盐不进,他又是两朝帝师,若是端王上位,他作为岳丈自然不会嘴下留情,众人落不得什么好处来。
可若是景王荣登大宝就又不一样了,魏皇后出手阔绰,这光是手指缝里漏出来的好处就不少,更不用说勇毅侯薛夺是个直爽性子,很好拿捏。
即便是求人办事,也有可走的门路不是。
朝中明面上无人站队,可私底下众人心里门清,该怎么选可都有数着呢。
新上任的吏部侍郎廖凡自然也知,想要保持中立谁也不选做个纯臣有多难。
幸得廖凡早在陆昀走之前便问过他若是遇到此番局面,如何才是破局之法。
一个字,便是等。
等之一字于他人轻如鸿毛,可对廖凡而言,却是关乎着他们下一步的行动来。
莺啼檐外,晴云轻荡,叫水洗过的碧空下,总算是迎来了蒲城的大日子。
又香又嫩的香蒲还在茁壮生长,再过个把月或许能打捞起来做成蒲菜汤尝个鲜,今日是赶庙会的时候了。
赶庙会又做赶大集,男男女女都换上新衣摆上笑模样,挎着背篓或是包袱往熙熙攘攘的街上去。
燕鸣歌也凑了这么个热闹,像岳家小妹一样扮作还未出阁的女儿家,梳起两条又粗又长的辫子别在脑后,头上有兀自戴了朵绢花,别提有多灵了,倒像是要掐出水来。
不想引起旁人的注意,除了陆昀一个燕鸣歌倒也没带旁人。
岳湘莲则是与自家二哥一起走,只是眼神却总是往陆昀身上瞥。
二哥还是这两日才归家的,得知府上来了贵客,他本也不当回事,可在见着燕鸣歌人时,却是隔三差五想方设法的要往人跟前凑。
尽管岳家二爷好美人,但他的确还不曾成亲,原来因他曾放言蒲城里没有与他相配的小娘子后,十里八乡的女儿家都叫他彻彻底底得罪遍了,后面这话又传得远去了,叫岳家忧心二爷的婚事,想要为他讨个媳妇时也难办的很。
偏偏自命不凡的岳二爷这时候觉得冥冥之中都有定数,这位貌比神仙妃子的贵主,就是他从前魂牵梦萦的美人儿。
于是岳二爷便围着燕鸣歌打转,即便是知道了她以后是要去北朔和亲,可他却不把这样当作一回事。
倘若公主不愿嫁去北朔,那他带着人私奔去岂不是皆大欢喜。
这般想着,岳二爷更是持之以恒的围着公主打转,即便是挨了那位陆世子的再多白眼也在所不惜。
只要公主不曾亲口对他说讨厌他,不想看见他,他便是一日都不肯走的。
可谓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是叫岳二爷寻着了机会,在蒲城人的大日子这天将公主约出了门。
谁知还跟着个世子爷,他向来煞风景,就在岳二爷冥思苦想间,倒是当真叫他想到了解决之法。
他那小妹岳湘莲不是对世子爷有意吗?
既如此岳湘莲便叫他名正言顺的拉了进来,说是陪着公主一道说话的。
但背地里陆昀却是不与岳二爷好脸色瞧。
他就不明白了,燕鸣歌为何放任这样的宵小之辈亲近她。
若是此处四下无人,他定然就拉着燕鸣歌走了。
偏偏今日赶集一路上到处都是人,陆昀只得眼睁睁的瞧着岳湘莲和岳谦一左一右围着她。
要说燕鸣歌之所以趁着今日出门,倒不是为了凑这样的热闹,而是借着人多的掩饰,她好见上霍昆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