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1 / 1)

罗衣正欲起身相迎,却听见男人低沉又沙哑的嗓音响起,“低头跪着。”

比起性子宽和待人和善的公主,几个随行的婢女更怕世子,故而她当即照做,并不敢问缘由。

燕鸣歌软着身子被他放在榻上,又用厚实的被褥盖好后,就又迷迷糊糊听他吩咐道:“打些热水来。”

言罢,罗衣头也不抬起身退了出去,好半晌送来了热水这才匆匆离去,回了几个婢女们一齐住的营帐。

一直到月移中天,借着唳唳风声遮掩,这一番讨教才算结束。

这遭为他解惑,却是彻底废去了半条命。

昏睡前留有的最后一丝意识时,燕鸣歌这般作想。

等她再醒来时辘辘马车行驶在官路上早就出了光州,趁着就地歇息的功夫,燕鸣歌吩咐罗衣去请陆昀和戴震来。

得知公主传召戴震原本还有些胆战心惊,生怕她会怪罪昨夜惊马,害得她当即晕厥。

陆昀自会确保万无一失,故而他编出的谎话并未让他生疑,只当是自己手底下的人疏忽大意,差点酿成大祸。

好在有陆昀提前安抚了几句,戴震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总算是安稳些。

众目睽睽之下传他二人来,为的就是不给陆昀占便宜的机会,他着实太过粘人,贪得无厌就跟癞皮狗似的。

何况昨夜偶然听霍昆提了一句,说是这边在光州地界。

对于光州这个名字燕鸣歌并不陌生,三年前她化名为严小娘子,无意间救了的姜澜外祖家便在光州。

那时姜澜怕自己不相信他,将他的一概遭遇悉数告知,光州多山贼,匪患频出,以烧杀抢掠为生,甚至就连官兵都不敢来镇压。

这其中原因似乎听姜澜提起过一嘴,只是时日已久,她又记不得那般清楚。

燕鸣歌将这件事说与二人听时,戴震挠了挠头,有些不知所措道:“原本我们是该将人立刻扭送至官府,可昨日那罪魁祸首消失不见,其余人又只是无辜百姓,于是我便……我便做主……”

剩下的话他不做多言,却见公主冷声问道:“你如何知道剩下的人只是无辜百姓的?”

也就在这时,她作为公主的威慑足以让戴震谢罪求饶,即使他并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陆昀走向前很是自然的接话道:“那女贼跑不远的,她小腹失血过多行动不便;其余的村民则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纷纷出门,却是不约而同的说起那女贼这些年来为害四方的斑斑劣迹,简直就是罄竹难书。”

要说昨夜他并不在场才是,怎的说起这些事却是如此的头头是道。

思及此,燕鸣歌面上有朵红晕一闪而过,这才正色问道:“此事可有报于知县?”

陆昀点了点头,“从前顾忌那为非作歹的女贼,知县即便是想派人来查,也要掂量着衙役捕快们的身家性命,如今想来是时候了。”

听他这般说,燕鸣歌又问道:“若其中当有隐情?又该当如何?”

这样问便是话里有话了,陆昀当即拱手,“公主但说无妨。”

燕鸣歌支颐望他,“给姜家三郎的信我已然写好了,表哥能否帮我送出去?”

她不答反问,似乎这桩案子并非这般简单的一锤定音,甚至最终的决定权还落在千里之外的姜澜身上。

明知道她问姜澜的不过是光州旧事而已,不知怎的,陆昀心中倒像是打翻了醋坛来。

他神色自若并未多言,只是接了她要递给姜澜的信。

戴震早就极有眼力见的下去了,陆昀倒是跟着燕鸣歌一道上了马车。

一路上二人相顾无言,眼见着天变得愈发的蓝,已近黄昏了,一行人总算是赶在天完全黑之前进了城。

这便是玉阳关所在的蒲城了。

蒲城此名因本地盛产香蒲得名,据说捏碎香蒲子,它便会随风而去,追逐游子的脚步,将亲人的思念与牵挂带去。

甫一入城便处处能瞧见香蒲纹样的各种器物,就连驿站门口也摆满了香蒲。

关于公主一行人在光州遇上贼人一事,竟也传至了蒲城,是以驿司特地准备了香蒲为她们接风洗尘。

一番礼节过后,没等驿司请公主入内,就听得有人来报,说是城中首富岳德发求见。

要说这岳德发是何人,燕鸣歌或许要听驿司讲上三天三夜,才能明白他的传奇之处。

还是陆昀明白她的困惑,在她耳边提点了一句,“你从前或许称人家山叔的。”

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燕鸣歌当即茅塞顿开,知道来的人是父亲从前的左膀右臂陈山。

山叔从前只是读不起书的穷秀才,后来竟是鲤鱼跃龙门,在做小生意的同时还考取了举人的功名,等赚足了银两他才进京赶考,却在最后下场是得罪了家大势大的同期时功亏一篑,父亲怜惜他的才华,将人聘请入府成为了幕僚,后面行军打仗期间,听说山叔做起了老本行,却又成为了龙骧军的军师。

早在来蒲城之前,陆昀便让人先行打探,搜集的资料厚厚一摞,且等着他挨个前去查验。

故而这也给了他在燕鸣歌面前侃大山的机会。

待驿司将人请过来时,燕鸣歌听他说了个七七八八心里有数做足了准备。

只是等见着坐在轮椅上的瘦小老人时,燕鸣歌到底是大吃一惊。

她记忆里的山叔有着宽厚有力的肩膀,皮肤黝黑像是朴实的庄稼汉,身型却很是颀长,一身洗得发白的襕衫穿在身上却尽显诡异。

目光在空气中交错,燕鸣歌屏住呼吸,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岳德发摸了摸湿润的眼眶,又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拱手作揖,“草民拜见公主。”

燕鸣歌收回眼里的疼惜,摆了摆手示意免礼,此后故做疑惑问道:“不知岳老爷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因有外人在,不是寒暄的好时候,岳德发笑容可掬,“草民前来除了是为了拜见公主外,还有一不情之请。”

他说的很是诚恳,燕鸣歌抬眼看他,就又听他道:“公主愿意千金之尊嫁往北朔,这独一份的胆量与气魄实在是让人钦佩。我岳德发别的没有,但是跟着我去塞外闯荡的弟兄倒是不少,也带回来了不少好东西。今日我岳德发做主想要献于公主,还请公主笑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