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1 / 1)

一张薄薄的信纸尽是李三爷对这桩婚事的欣喜若狂,通篇不曾问起李成蹊此次科考如何,亦或是问起他风湿病可又重了些?

可李成蹊到底不是三岁小童,事到如今还指望着父亲能幡然醒悟,莫要再做这样的春秋大梦。

至于主母那里,李成蹊却知她从前总拿弘农杨氏说事,又惯爱自持身份欺辱母亲,但他如今来了玉京才知,她连杨氏的旁支都算不上。

更是早就出了五服的亲戚,也就父亲会忌惮着她,可长此以往,他母亲的日子却是不好过。

想到三日后的婚事,李成蹊幽幽叹了口气,依着郡主表妹的好脾性,不知可否将母亲接来住?

对于会试的名次,他倒是心里有数,总归是能及第的。

只是他既没有门路,也不似那些善言的举人广交好友,能为他们日后的前程说得上话。

归根结底,他家底浅薄,除了姑母,便没什么可以依仗的了。

若要问他为何不寻着他父亲的意思,借着郡主表妹的身份好去搏前程,李成蹊对这些看得通透。

自古以来只有无用的男人才会贪图女儿家的东西。

且不说表妹与他本就是表面夫妻,便是他日后当真是娶妻了,也不会做这些小人行径。

为官便要坦坦荡荡,行事光明磊落,做个为民请命的贤臣。

他怀揣着满腔热血和抱负,想要在这官场上有所作为,哪怕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思虑重重,李成蹊阖上眼小憩,一觉睡到黄昏,腹中空空时才醒来。

想到姑母的提点,金乌游走已偏西时,李成蹊迈着轻快步子来了松鹤堂。

甫入暖阁,就瞧得老夫人带着卧兔儿捧着手抄,惬意的半眯着眼笑望他。

老夫人竟是醒了,李成蹊心生惊疑,却也没多问,只规规矩矩的问安,就见老夫人慈眉善目的冲他道:“好孩子,这几日你着实是受苦了,也不知吃饱穿暖了没?”

虽知会有这样的场面话,可老夫人并未大大剌剌地问起他对于这次会试可有把握这样的话,叫李成蹊心中一暖,便尽量拣着有趣的话说与老夫人听。

他不是个笨嘴拙舌的,往日即便是有这份心,老夫人跟前也有一大帮孝子贤孙跟着侍奉,这会儿有了机会,倒是逗得老夫人眉开眼笑的。

小李氏与燕鸣歌后脚登门时,瞧见的便是这样和谐温馨的场面。

见着他在,小李氏向燕鸣歌递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来。

收到她的眼神示意,燕鸣歌莲步轻移,隔着老远便冲老夫人唤了声,“外祖母,您光顾着和李表哥说话,都没瞧见鸢儿来了。”

她娇滴滴的嗓音高高吊起,像从前那般在外祖母膝下撒娇似地撅着嘴,直叫老夫人嗔怪连连,“好没心肝的丫头,我老太婆这是在关心你未来夫婿呢。”

时人并未婚前相避一月不得见的道理,何况自大燕鸣歌带着霄哥儿搬至宁西候府,王府早就空置了,连看门守家的仆从也没留一两个,即便是回去也多有不便,故而小李氏做主,干脆就让她先住在别寒苑了。

何况从别寒苑到照山堂的距离也不近,几乎要横跨整个长房,又是从后院到前院,大不了从角门出去再从正门进来就是了。

宁西候府坐落在宣阳坊乌水巷里,若是连二房三房也加起来,却是横跨了大半个坊市的。

若不是李成蹊的名次还未下来,小李氏自然是要在宣阳坊为侄儿租赁一间三进院子的。

倒并非是她这个做姑母的小气,而是宣阳坊坐落于东城,玉京城里有句俚语说,从皇宫的朱雀门一路瞧,哪家小厮后进府门便是输了。

而宣阳坊便是这东城里头离皇宫最近的坊市,就连坊间的武侯都较其余坊市多上数倍。

原因无他,整个东城几乎都住着泰半朝臣,这每到朝日,诸位大人们的马车次第排开,缓缓向前。

这样人满为患的宣阳坊,家中没些底蕴还当真住不了,空置的那些宅院都是先帝爷从那些没落的侯爵或是抄了家的贪官手里头收上来的,如此一来,更是一房难求。

房牙们的价格居高不下,小李氏即便是有些积蓄,却也难以在短时间内找到各方面都诚心如意的宅院。

是以她打算着等二人成了亲,会试又放了榜,她再帮着来操办此事,可主要的意思还是要看郡主的。

话说回来,这厢儿燕鸣歌对着老夫人撒娇歪缠,李成蹊拘束地手脚都不知往何处放才好。

这还是头一回见着郡主表妹在老夫人面前做出这幅模样来,见她娇俏可人,他低头垂眼,更是不敢乱瞟。

倒不是旁的,而是他始终谨记着,郡主表妹并非是困于宅院的人,这桩婚事不过是暂时为解燃眉之急才无端生出来的,他若是当真动心了,才是不值当呢。

李成蹊在心里暗自腹诽,殊不知他这幅乖觉腼腆样,叫老夫人瞧着心生欢愉。

模样是个好的,最重要的还当属他这性子是个一顶一的好,且不说旁人,就拿昀哥儿与之相比,也都难以望其项背的。

外人只瞧得见昀哥儿温润尔雅,萧肃清举的一面,可也只有她这老婆子知晓,他内里是有多么的怪诞不经和乖张恣意。

这样锋芒毕露的性子与同样是急性情的鸢丫头在一起,日子又是如何过活呢,总不能在二人三天两头的争吵不休中过下去吧。

与其说老夫人是防范于未然,不如说是她太过了解这一对小儿女来,情之一字何其害人,若看不穿参不透,日后定然是要自食恶果的。

这几日她身子骨日渐好了些,当然也是在为了婚仪当日她能露面,做出这两桩婚事的冲喜有用的效果来。

只是想到三日后候府便要迎来两桩婚事,老夫人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鸢丫头这边她自是不必担心,毕竟成蹊是个好的,可昀哥儿那孩子,老夫人总怕他自个钻牛角尖。

要说娶阮家二娘一事也是他自己应允敲定下来的,并非旁人逼他,可事出反常必有妖,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想燕鸣歌看出老夫人面露愁容,便故意说说笑笑,扰乱了她的忧虑。

当着一双小女儿的面,老夫人并未谈及婚仪当天的事,只叫人摆了饭,一同为李成蹊庆贺。

见老夫人特意为自己备了一桌席面,李成蹊先是束手无措,而后又惊又喜,惶恐不安地问了句,“这时相庆会否太早了些,若是不言未曾考上岂不是白费老夫人一番心思。”

这话说得战战兢兢地,燕鸣歌拍了拍他的肩,宽慰道:“以表哥的才名怎会考不上,是你思虑过度了,只把外祖母这顿饭提前当作招待外孙女婿的便是。”

她是这样的豁达乐观,仪表万方,又因添了后头的那句揶揄,叫人听来并非是哄人的场面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