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集莲灯,灯火各不相同,不同的颜色做不同的生意。”木葛生道:“红灯做的是钱财生意,有金子就能买;白灯做的是阴间生意,只能用阴钞或是香火购之;青灯做的生意最不寻常,要拿寿数或是修为去换。”说着让松问童停船,在一艘挂着红灯的小舟前买了一张面具,是个吊梢眼的狐狸。
木葛生戴上面具,抬头朝柴束薪画皮似的一咧嘴:“你要吗?”
“不必。”柴束薪道:“为何要戴面具?”
“因为他在这儿仇家太多。”松问童冷哼:“老四当年第一次入酆都,也是赶上鬼集,这人开局赌钱,几乎赢下了半座鬼市,也差不多得罪了半个酆都的人,最后被满城通缉,现在酆都茶馆里还有关于他的话本子。”
“为何?”柴束薪虽然不近赌局,但也知道愿赌服输天经地义,因为赢钱太多就被追杀,难免欺人太甚。
“因为他是天算门下。”松问童道:“山鬼花钱算无遗策,他闭着眼睛都知道怎么赢。”
“你别光顾着损我,也有你一份儿。”木葛生买了一碗不知道什么东西,边吃边道:“当年我坐庄,抵押的可是舐红刀。”
柴束薪看着木葛生手里的碗,绿莹莹泛着诡异,“……这是何物?”
“长命汤,孟婆汤做的汤底,混着忘川水中的青莲子熬的。”木葛生唏哩呼噜喝完,“不过这是家黑店,招牌上虽这么说,其实就是白水煮莲子,还挺甜。哎老二你拐个弯,我想去吃鬼嬷嬷那家的凉粉。”
“吃屁,赶紧找老五在哪。”
“在鬼嬷嬷的凉粉摊儿。”
木葛生嘴里的凉粉摊开在一艘大船上,摊位众多,灯火通明。船上还有百戏表演,梳着双髻的少女拆腰并足,在十二重案上戏耍两只花球,白脸朱唇,看不出是人是鬼,周围呼啦啦聚了不少观众,也看不出是人是鬼,总之一片叫好声。
木葛生端着一碗凉粉,还没吃就被松问童提着领子从人群中拎了出来,对方听起来快炸了:“你他妈就知道吃我都看了一圈了,老五呢?”
“难得你也有眼神不好的一天。”木葛生伸手一指,“不就在那儿呢。”
两人朝木葛生指的地方望去,不远处一张大桌,摆满饭菜,桌边一只鸡毛掸子正在大快朵颐。只见这玩意人模鸡样,一头花红柳绿的杂毛,吃得狼吞虎咽风卷残云。桌子旁摆着一张招牌,明晃晃八个大字百戏之饿死鬼进餐。
难怪松问童一时间没认出来,朱饮宵尚未完全化形,堪堪化成幼童形态,却总是带着一身杂毛,说不上来是披了鸡毛的人还是披了人皮的鸡。估计是被当做什么畸形种抓了来,混在一群妖魔鬼怪之中,像个画风清奇的充数滥竽。
柴束薪:“……”
堂堂星宿子在鬼集讨饭,还打着饿死鬼的名号,可真是太长脸了。
“估计是饿坏了,毕竟没吃晚饭。”木葛生看着乐了:“老五被拐的这地儿不错,管饭包伙食。”
“被卖了还帮人干活,有这么傻的吗?”松问童怒了,“在家挑食挑到天上去,这玩意儿有我做的好吃?”
这俩人关注点都不太对,柴束薪只得开口提醒:“诸位,当务之急是把星宿子带走,此事须……”话未说完,一道罡风平地暴起,啸而席卷,百戏摊子瞬间被掀翻一半,等众人回神,只见松问童拎刀站在废墟正中,手里提着叼着鸡腿的朱饮宵。
“……低调为之。”柴束薪补上没说完的话。
人群一下子爆开,“这人是谁?居然敢砸鬼集的场子?”
“看不出来历……活的死的?”
“脸生的比女人还漂亮,这皮囊倒是值个好价钱……”
“老二从不知低调为何物,当年我们大闹酆都,其实本可等老三周旋解决,结果这人愣是提刀砍翻了半座城的鬼差。”木葛生吃完凉粉,擦了擦嘴,“别闲着了,准备打架吧。”
“你要动手?”
“砸了鬼集的场子,必不可能善了,但他们拐了老五在先,我们打人也不理亏……”木葛生刚挽起袖子,只见人群散开,方才折腰戏球的少女走了出来,“你是哪家娃娃,为何在咱家太岁头上动土?”
木葛生顿时变脸,拉着柴束薪后退一步,“走了走了,这架不打。”
柴束薪手套摘了一半,“为何?”
“太岁大爷,美人造孽。我不认得这女孩,但酆都敢自称太岁者只有一号人物太岁爷乌孽。”木葛生连连摇头:“惹不起惹不起,打了回去会被师父骂死。”
“这姑娘是先生旧识?”
“旧识算不上,她比师父大了不知几百岁。”木葛生道:“她姓乌,名为乌孽,是阴阳家人,九百多年前定居酆都,是如今乌氏辈分最高的长辈之一。也是老三姨奶奶的太奶奶的祖姥姥的……他奶奶的数不清了,总之是老三的祖宗十八代,不能冲撞。”木葛生说着就要上前去拦,却看见乌孽走到松问童面前站定,正要开口,朱饮宵却猛一弯腰,“哇”地吐了对方一身。
将这位绝对不能得罪的太岁爷吐成了一只腥气四溢的痰盂。
完球,救不回来了。
木葛生拉着柴束薪扭头就跑。
第15章
木葛生对乌孽来历说的头头是道,松问童却似一无所知,拎着朱饮宵后退一步,“你哪位?”
“这不重要。”乌孽脸上涂着油彩,看不出表情,始终是个白惨惨的笑面,“小娃娃想问什么,先和咱家打过再说。”说着扔开外衣,一掌向前劈去。
这正合了松问童的意,两人对掌,生生荡开一圈劲气,掀得四周人仰马翻,连没跑多远的木葛生二人也被波及,一头栽入水中。“老二这个不长眼的,就会祸害自家人。”木葛生浮上水面,吐出一口水,“得赶紧走,墨子战太岁,怕是又得来一出大闹酆都。”
柴束薪拽住一条船,将人推了上去,“星宿子还在那边,你不帮他?”
“老五堪比刘阿斗,老二也有赵子龙的身手,长坂坡七进七出不是问题。”木葛生将柴束薪拉上船,“当务之急是找老三来劝架……”
话音未落,一个不明物体当空飞来,不偏不倚砸在木葛生怀里,鸡毛人身的朱饮宵看着他,打了个长长的嗝。
这祖宗还不会说话,平时不是打鸣就是打嗝。
赵子龙扔了刘阿斗,木葛生瞬间头大,“煮夜宵你到底是怎么做到又吐又打嗝的?”
柴束薪:“消化不良,很正常。”
“华佗,现在不是诊脉的时候,再这么敬业当心被曹贼砍头妈啊说曹操曹操到!”
只见乌孽凌空一跃,落脚点正是他们这条小船,松问童紧随其后,也不顾船上众人,径直一刀劈下,船体瞬间四分五裂,刀劲不散而反弹,众人如天女散花般飞上了天。
这一刀惊天动地,木葛生抱着朱饮宵,朱饮宵拽着柴束薪,三人像一条绳上的蚂蚱,被刀风掀飞了十万八千里,最后一头不知撞在哪里,摔成了三张烙饼。
木葛生疼得呲牙咧嘴,“我不该说三国,我该说西游他妈的老二真是个猪突豨勇二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