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谢,咱家毕竟是已死之人,根脚和活人不同,能少吃则少吃,否则有损寿数。”乌孽摆摆手,“滚罢。”说着一抄船桨,扬长而去。

木葛生先回了城郊军营,老参谋看见他吓了一跳,“您怎么回来了?”

他被问的一愣,“什么意思?”

“您不是和药家公子 ???????? ???????? : ?? ?? ?? . ?? ?? ?? ?? . ?? ?? ?? 一道进城赈灾了吗?”对话驴唇马嘴,老参谋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您怎么这番打扮?受伤了?”说着一惊,“不会灾民哗变了吧?”

木葛生扭头就走,一路闯进自己办公室,拿出日程记录,把这几天的事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十月二十九号夜,城中出现异动,次日凌晨发生地震,街道多有损毁,受伤者众。

接来下几日都是赈灾详情,木葛生看着末页的签名批注,大概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地震是阴兵进入阴阳梯引起的,至于代替他处理军务的人,应该是松问童。墨家会易容之术,老二能把他的笔记仿个七七八八,当年他们在书斋求学,常常用这一招李代桃僵,互相帮着罚跪逃课,虽然很难瞒过银杏斋主,但糊弄常人不在话下。

木葛生松了口气,松问童不会带兵,为了不给他添麻烦,这几日基本上没处理什么军务,主要是在城里赈灾。他翻了翻积压下来的文件,捡着几件紧要的批了,接着换了身衣服,马不停蹄进了城,当务之急是赶紧把人替回来,否则两个木葛生走在街上,青天白日活见鬼,又是一出麻烦事。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城里的境况还是令木葛生心惊,他一路走向震源处,街道屋舍塌了大半,到处都是断壁残垣,路边扎了施粥的棚屋,后面排着长队,许多人拖家带口等着领粥。

相隔不过七日,几乎天壤之别。

松问童设了赈灾区,除了每日施粥,无家可归的人可到区域内歇脚,不至于流落街头。然而余震未歇,所有人依然提心吊胆,许多人甚至不敢回家,生怕下一个被砸死的就是自己,长街愁云惨淡,刮来一阵寒风,阳光冷得刺骨。

木葛生走在街上,感到袖中花钱发出一阵轻微的颤动,这是共鸣。他用山鬼花钱强行封住阴阳梯,梯中暴动的阴兵时时刻刻都在冲击着封印,他能感受到镇压变得越来越弱。

撑不了多久了,木葛生心里明白,这样下去终非长久之计。

每一枚山鬼花钱中都蕴含着浩瀚之力,但能发挥出多少却是根据持有者的能力而定。如今他重伤在身,已是强行支撑,他用一枚花钱封住阴阳梯,却只能发挥出其中力量的三成不到。

乌孽算的没错,距离阴兵冲破封印,最多还有半月。

街道尽头走来一支送葬长队,香烛纸马,唢呐凄然,漫天纸钱飘散。木葛生被一个讨饭的撞得趔趄,“大灾之年啊!”对方披发跣足,疯疯癫癫地走了。

路边坐着算命的瞎子,木葛生被疯子一撞,刚好停在算命摊前,瞎子闻声抬头,露出一个瘦骨嶙峋的笑:“大战将起,要不要算一卦保命?”

“您行行好!”有瘸腿的伤民向他爬来,“给点钱吧!”

路边坐着蓬头垢面的妇人,神情麻木地捧着领来的粥,突然发出一阵嚎啕。

疯子瞎子瘸子傻子,长街上众生百态,唢呐震天,皆若疯癫。

木葛生再也看不下去,匆匆放下几枚铜板,转身离开。

老参谋说松问童和柴束薪是一道进的城,木葛生四下寻人不见,便先去了柴府。

柴府占地广,位于城中僻静处,木葛生上一次来这里还是多年以前,少年踏雪寻梅,如今却已物是人非。

他敲了敲偏门,开门的药童一愣,“您不是刚走吗?”

木葛生估计对方说的是装扮成自己的松问童,又不好直接问刚刚的自己去了哪,便道:“想起来一事,刚刚忘了和三……咳,灵枢子交代,他可在府中?”

“原来如此。”药童躬身,“家主尚未出门,请随我来。”

药童一路将木葛生带到了正厅,厅内人声鼎沸,药童行礼道:“本应带您前去用茶,只是方才您先行离去,家主和长老们依旧争议不休,小子入府多年,从未见过如此架势,冒昧请您来此相劝。”

木葛生听得一愣,不知里面究竟是个什么情形,只得顺势道:“无妨。”

“请您稍后。”药童道:“小子这就去通报。”

木葛生等在厅外,隐隐约约将其中对话听了个大概,药家似乎正因药材分配之事争论不休,“我绝不同意!”有人高声道,语气激昂,“将七成药材调往前线,剩下三成留作城中赈灾,无知竖子,药家百年积累,你是要倾耗一空吗?!”

“泱泱大国,亦已消耗一空。”是柴束薪的声音,“大厦将倾,无人可以袖手。”

“天下合久必分,改朝换代本就是常事!你身为诸子,却在意一城一地之得失,这是鼠目寸光!”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一城不得守,又如何守家国?”

“你这是意气用事,因小失大!”

“小子打扰。”药童的声音插了进来,“木家公子有事求见家主。”

“来得正好!让他进来,今日便做个了断!”

寥寥数语,木葛生听得心惊,趁药童出来禀告时抓紧套问了两句,“里面还在吵?”

“是啊,您这几天和家主忙碌赈灾之事,动用药家诸多资源,长老们都在动怒。”药童道:“兹事体大,小子不好多嘴,您快进去吧。”

木葛生没听明白,“药家底蕴何其丰富,区区赈灾,何至于此?”

“您这话这几天都说了多少遍了。”药童叹了口气,“一次两次,当然不在话下,可是日积月累……罢了,您快进去吧,都在等您呐。”

木葛生本欲多问,却已经被人推了进去。

正厅中人数众多,柴束薪见他进来,遥遥递了个眼色,木葛生顿时明了,这是把他当成了松问童。然而厅中长老依然称他为木家公子,想必老二假扮他这事是偷偷干的,最近变数纷纭,这样做确实更稳妥。

厅中有人起身道:“木公子,方才七家派出的探哨已经回信,证明阴阳梯确实是被山鬼花钱所封,您既然已经接受山鬼花钱,就应当履行天算子之责。”

木葛生心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面上却不动声色,“我无意于七家之事。”

“若此事不仅与七家有关呢?”

木葛生眼神一沉,“诸位想说什么?”

“求取一卦。”却是柴束薪开了口,“请天算子用山鬼花钱起卦,算一城存亡。”

你和老二说话还真是一点不客气,木葛生心道。“一城存亡?什么意思?”

“事已至此,我等便直言相告。”在座有老者开口道:“天算子一连几日到访我柴氏,其中用意,双方都心知肚明。天算子有守城之责,又逢阴兵之难,无非是想借七家之力扭转乾坤。”

“您别。”木葛生摆摆手,“一口一个天算子,我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