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君拾光彩,不吝此生轻’,溶溶的一生,不也是这样吗?一生漂泊无依,只有遇见王兄才有了依靠,有了光亮。只要王兄不嫌弃,溶溶愿意一生一世都跟着王兄……”
说完,她顷刻红了眼睛,一双明澈杏眼凝着点点情意,深情地凝望着他眼睛,实则却是在注意他的神情。
其实,她会说这话也不过是一时的感怀,不管怎么说,从小到大王兄对她还是不错的,也替她把华绾救了出来,现在还操心着父亲的事,他答应她的他都有在做,那么,就算是为了父亲的事早些解决,她也应知恩图报。
眼下,她能察觉得到,他仍是不大高兴。
左右不过是几句好听的话,能哄得他开心一些,说给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不管今后的路会怎么样,至少在这段时间里,她理应对他好一些。
就算是逢场作戏,她也该尽责一些,演得像一些。
对面,嬴澈看着女郎烛光下泫然欲泣、光芒璀璨的双眸,没有任何回应。
他如何看不出她是在借这萤火虫自比,向他诉说情意,说自己多么多么喜欢他,不过是一些好听的假话,只为哄他高兴。
譬如什么“愿意一生一世都跟着他”,那是万万不可信的。若是那姓宋的此刻回来,他丝毫不怀疑她会立刻转投对方怀抱。
可她愿意在他身上用这个心,也是个不错的开头了。便道:“你觉得萤火虫柔弱?”
方才他久不说话,令漪还以为被他看穿,心间紧张非常。此时见他接了这话才暗松口气,点点头道:“季夏三月,腐草生萤,由草气所化,难道不是么?”
“那溶溶有没有听说过这首咏萤的诗呢?”
他取来纸笔,自身后拥着她,握着她的手,以婉约秀丽的钟体小楷,在洒金的笺纸上写下:
“雨打灯难灭,风吹色更明。若飞天上去,定作月边星。”
一字一笔,碎玉壶之冰,烂瑶台之月,婉然若树,穆若清风。
钟楷更是她惯常练习的书法,令漪怔然抬眸:“王兄这是什么意思?”
她以萤火自比,说自己一生飘零无依,只有遇见他才有了个归宿,纵使萤火之辉,也愿一生一世地报答他。他为何却反驳起了她,说萤火虫坚韧?雨打风吹也不惧?
令漪不解地抬眸望着他,烛光下一双眼雾气朦胧,好似上好的琥珀,有种平日少见的娇憨。
“没什么。”心底很突然地柔软了下来,他歇了那些同她虚与委蛇的心思,伸手理了理她额边的碎发,“你不是说流萤柔弱么?可在我眼中却不是这样的。她或许出身卑贱,或许光芒微弱,却始终雨打不灭,风吹更明,外界的环境再恶劣也不能改变她的本心与志向,这样的小虫儿,难道不坚韧么?”
“所以,不管外人如何看她,在我心里,她始终是天上的那轮明月,那颗最明亮的星星。溶溶你说,对吗?”
第34章 孤和他,你更喜欢谁
令漪一时愣在当场。
从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就算是宋郎,也没有同她说过这样肉麻的话。更不敢相信,这话会出自王兄之口。
王兄他……不应该一直厌恶她么?他明明看穿了她的那些小把戏, 也曾与她道破。她一直以为, 在他心里, 她就是个凉薄自私的女子,心眼既多又坏, 也是因此, 前时才不敢接近他。
但现在, 他、他是在说, 他喜欢她么?
这话其实在他中药时她便听过一次, 可她一直不敢当真,只当是药物所致。毕竟,没人会喜欢一个凉薄自私又全是心眼的女子, 宋郎会喜欢她, 是因为他不知道她的真面目,王兄却是知道的,又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她呢……
令漪久久地怔住, 一双杏眼好似两汪凝滞的碧水,映着深深浅浅的烛光,却一片死寂。
“怎么了?”
见她半点反应也没有, 嬴澈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微微皱眉。
令漪仍未回过神。
她想起沉烟馆失火的那日、他送她回棠梨院时,也是对她说,他从不信什么贵贱有别, 一个人的出身并不能决定什么,即使身为女子, 不能入仕,也一样可以靠婚姻、靠男子给自己换命。
她从前总以为那是讥讽、是敲打,现在想想,或许,那只是他的暗示。
可若他说的都是真的,那岂不是他早就对她……那又是什么时候呢?是她出嫁前?还是丧夫后?
心里仍似有一万头小鹿在砰砰乱撞,她忽然回过神来,一抬眸,正对上烛光下他炽热的视线,便很突兀地红了脸。
她心里难为情极了,背过身去:“溶溶和王兄说的都是真心话,王兄却这般取笑溶溶。”
这一句似嗔恼似自语,嬴澈皱眉:“孤亦说的是真心话,何来取笑?”
她不语,低下发烫的脸,望着笺上的诗,心中仍如江潮余波,久久未能平息。
嬴澈自身后拥住她,将头搁在她肩上,耳鬓厮磨的亲密。他笑道:“孤如何是取笑你,不是你非得要说萤火虫柔弱么?可我觉得她就是很不凡啊。怎么,说句实话你也不乐意。”
心中却微微纳罕,那册子上不是说,要掌握“夫言”、须时常甜言蜜语么?他虽未刻意甜言蜜语,也算说的是真心话,但也很难为情的。她怎么什么反应也没有?
令漪心下实在乱得很,她回转过身,纤纤柔荑轻搭在他唇上:“罢了。”也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
女郎眼波盈盈柔软,欲说还休。嬴澈有些在那样的温软中沉溺下去。半晌,却见她懊恼地道:“王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不必说这些好听的来骗溶溶。”
反正,和他这个都比听他胡言乱语说什么喜欢她好,也许谎言多说几次便会格外的真,就如方才,分明只是一句调笑,她却险些当了真……
她还是不信,这样的她,也会有人珍重,有人喜欢。就算是宋郎那样人品贵重的君子,得知了她的一切算计后还肯喜欢她,她也不会信的。
或许,他只是喜欢她的皮相吧,令漪黯然地想。其实这也没什么,世人都是惑于皮相的,或许王兄也不能免俗。
见她神游天外、分明就是没把他的话听进去,嬴澈面色真挚柔和,握着她一只手放在心口上:“孤说的都是真心话,不管使人如何看她,她在孤的心里,就是这般美好。溶溶如何指责孤是在骗你?”
他一双眼翻涌着徽墨般浓稠的情绪,不似作假。阵阵心跳,也自指尖传递到她的心脏来,令漪再度心乱如麻。
“王兄不要说了。”
她怕他说出更多她难以招架的话来,索性垫脚,径直吻上他的唇,好将那些半真半假的话都堵回去。
可柔软的唇瓣才贴上他唇,便被他揽住了后腰。嬴澈握住她一只攘在自己身前的手,主动加深了这个吻,粗长的舌若游鱼一尾游弋进她口中,勾出那截丁香尖儿一样的小舌来,肆意纠缠,肆意吸.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