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1 / 1)

“我没有交过女友,只照顾过一些弟弟妹妹,因而缺乏经验,不懂如何做人男友,”陈修泽说,“你和我最小的弟弟年龄差不多,所以倘若我哪里做的让你不舒服,及时告诉我,好吗?”

方清芷没有接那些钱,她说:“我自己有钱。”

纵使那些钱甚至比不上陈修泽随意抽给她的零头。

她仍旧固执着坚持自己,坚持着穿自己从以前房子里带来的旧衣服,旧鞋子。她不去打开陈修泽为她准备的、满满的衣柜,面对那些开司米、真丝皆目不斜视,每日仍旧是旧旧的棉绸裙,或碰水后就变得格外硬的衬衫。

她努力维持着一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可笑的自尊,倔犟又敏感地拒绝着那些不属于她的东西。

方清芷也要求司机不要送她到学校,更不要去校门前接她。陈修泽派给她的车瞧起来便价值不菲,方清芷完全不想如此招摇,只让司机停泊在离学校有段距离的咖啡店前。

她提前下车,步行到学校;等放课后,她也步行过来。

好像这样就能将跌在地上碎裂的尊严若无其事地一片片捡起,哪怕仅仅是自欺欺人。

她身在其中,又如何划清界限。

幸而舅舅舅妈并未来学校中寻她。

学校老师和同学们仍旧不知方清芷发生了什么事情,只以为她前段时间真的病倒。如今她重新返校,一些熟悉的老师和学生皆嘘寒问暖,有的还悄悄同她讲,让她不要担心,警长秉公执法,英明果断,已经查出梁其颂家的饼店是被恶意陷害,而始作俑者黄老板已经被狠狠罚了一大笔钱。

听说,黄老板的店铺生意也每况愈下,据悉,他已打算变卖资产,离开香港。

方清芷只觉大快人心,一面又觉悲凉。

世间事总是这般阴差阳错,倘若黄老板早些时日离开香港,想必今时今日的她也不必委身于人;可倘若不是陈修泽出手,大约黄老板如今仍旧欺男霸女、作威作福。

她只能潜心读书。

返校后的第一个周末,方清芷不必去上课,去了曾经工作的西餐厅,去结清之前的兼职工资。餐厅的老板极好,得知她今后再也不来做事,让她等一等,他去拿一份刚烘焙的饼干出来,就当是送她的离职礼物。

方清芷在餐厅中等待间隙,不料遇到梁其颂的同班同学。对方一眼就瞧见她,激动挥手:“方清芷!”

方清芷转身,确认外面没有司机后,才微笑同他打招呼:“王学长。”

王学长性格热络,同方清芷一样,也是需要自己打工来赚读书的钱。他同方清芷聊了几句,才疑惑:“其颂出来这么久,你怎么没去看他?”

方清芷说:“前段时间我生了病。”

“难怪,”王学长恍然大悟,“其颂说每日给你寄信,始终得不到回信。他还以为你搬了家,想这两天就来学校见你……”

方清芷惊讶:“信?”

“是啊,”王学长促狭一笑,“他现在不是在家养身体吗?父母不许他出门,他就给你写信,一天要好几封对了,你竟没看?”

何止没看。

方清芷完全没有收到。

同王学长作别后,方清芷拎着饼干,让司机回舅舅舅妈的房子,她几乎翻遍信箱,仍旧见不到一封信。眼看天色渐晚,她又不肯再遇到舅舅舅妈,只好暂且离开。

陈修泽还没有回来。

方清芷在卧室中难以静心,便去了书房中完成老师留下的任务,之前来时没有细看,今天她才瞧见,书房中的书架满满当当,书籍颇丰。一想到陈修泽说他没有念大学,也不知这些书究竟是陈设,还是他真的会读。方清芷信步迈入,又瞧见书房上一副字。

「慎独」

是颜楷,硬弩欲张,舒展开阔,笔力浑厚,遒劲豪宕,写得颇有古朴端正之风。

方清芷天生倾慕好字,她贴近了看署名,想要看究竟是出自何大师之手,却在落款处瞧见熟悉的名字。

陈修泽。

她微怔,又去书房习字桌上,瞧见她先前误以为是装饰品的笔墨纸砚,果然都是日日用的模样,上面还有正临的贴,是王羲之的《兰亭集序》,只临一半,大约是有事,才将笔搁置了。

墨痕未干。

方清芷觉得荒谬,她连书也不看了,转身便走。

在卧室里读了一阵书,才听外面有人敲门,是孟妈,说先生请她去书房。

这样主动来请她过去,还是头一回。

方清芷重新踏入其中,那副悬着「慎独」的下面,陈修泽正在看什么东西。

离近了,方清芷才发现,那桌子上,是一摞又一摞的信。

她险些不能呼吸。

陈修泽手中拿着一个信封,正在拆。他今日并没有穿那些衬衫西装,而是极为普通的棉质家居服,一眼望去便知已经穿了许多时日,是件旧衣,宽宽松松,干干净净,质地温柔的棉白。手杖随意放在一侧,他垂眼仔细拆信的模样,专注恬静。

方清芷已经看到那信纸上熟悉的笔迹。

她的眼皮跳动一下,喉咙间好似被铅块儿堵住。

她叫:“先生。”

陈修泽说:“我记得说过,你可以叫我修泽。”

方清芷伸手:“修泽,这好像是寄给我的信。”

“是,”陈修泽展开,他垂眼,简单看了眼,便合上,“是写给’挚爱的清芷’。”

挚爱。

挚爱的清芷。

自从你上次探视,我已经明白你对我的心意;我也愿将我的心剖出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