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时此刻那双沉暗着深红的眼眸毫无变化,反倒显得有些懵。

外室的侍女吓得魂飞魄散,一点声息都不敢出,比假人还像假人。

虽说在他抱着人坐上床榻之后,内室的侍女悄无声息都退了出去,但隔着一扇屏风障子,压根就阻不住声音。

而周围越是安静,越是显得那般争执惊心动魄。

只是被打了脸的教主丝毫不见气,对着她时,好像连为数不多的耐心都会百倍千倍增长似的,到底只是抬起手,慢吞吞给她擦下巴上的血:“气性真大……”

“滚、开!”招秀受寒又受气,骨头寒战,便连同血肉都在颤,眼圈是红的,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叽格叽打颤,“我受的辱、迟早、百倍千倍、还给你们!!”

恒忘泱一点都没给威胁到。

“我疼你还来不及……”

他看着面前的人,依然是止不住的意乱神迷。

温热的躯体柔若无骨,皮光脂润,在灯下虚白得碰碰就像是会化掉,鲜血给薄唇染上颜色,红的愈红,白得越白,纯粹的色调能勾起人心中最深的魔魅。

“乖一点,”他声音喑哑,带着克制的腔调,“乖乖留在千极教,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或者,我给你报仇好吗?”

到底是没忍住,挟着人的下巴又把嘴唇贴了上去:“乖,谁伤的你?我给你报仇……莫再跟我犟着……”

招秀又被堵住口,骂不出声,喘不过气,胸内闷得更加厉害。

束手无策,只想拿刀子捅人!

……不久,苏星花又站在屋内,伸手从她脉上挪开,脸色铁青:“就这么会儿,人是怎么给你气晕过去的?”

恒忘泱没有一点要解释的意思。

他抱着手立在床边,像座山一样杵着不动,以至于苏星花要把脉都还得专门绕过他。

她冷笑:“气滞血淤,脉堵心塞……症状事小,但酿出心病我就管不着了!”

实在有气。

只是抬头看看这个,回头看看另一个,既觉得伤眼,又不想跟疯子辩驳,多话也无用。

起身写下新的药方,甩手走了。

恒忘泱盯着她出门,这才转过身,若无其事捏了捏招秀的手心,把她的手塞回到被子底下。

恒息营将药方递给立在身后的姜满,姜满躬身一礼,捧着药方退出屋子。

外室门开又合,他抬眸看了眼床榻上昏睡都蹙着眉的人,视线掠过弟弟的身影,又慢慢收回。

他说:“明日开始行针。苏星花要三日,且除助手外屋内不准留人,我允了。”

恒忘泱脸色不虞:“小矮子事真多。”

转而又问:“你让姜满来照顾?”

恒息营点了点头。

恒忘泱没异议,只是想,姜满都调过来了,这是彻底把凤凰阁腾出来给她安置的意思?

恒息营身边用得惯的女使不多,姜满聪明,多年来谨小慎微,不犯忌讳看来招秀身边换了三批侍女都没叫他满意,已经恼了,所以还是把姜满调过来了。

恒息营说道:“苏星花要的药,有两味库中没有,许派人去寻。”

他说:“一味在镜谷,沈辛元去了。还有一味在高苔雪原。”

去没什么问题,顶多时间急促得费点心,恒忘泱问:“你还答应了那小矮子什么条件?”

第0429章价码

能请苏星花亲赴瀚海城,那是温相宜的面子,但要叫她出手医治,就不是简单的价码了。

恒息营平静道:“她要借血梨花一观。”

恒忘泱眉一挑,意会到这个价码的意图:“所以,那女疯子是饥不择食了吗?连曾经不屑一顾的功法都有心观探?”

血梨花是一柄长枪,枪上雕刻着历代千极教主修习神功,“牵丝变”本质上并没有道途的偏向,故而当年恒师眠可以“霸业”为道,而他俩可以“杀戮”为道。

恒息营说:“不见得是她想要一观,而是苏星花为人师姐代人心切,想给她寻些悟道的额外辅翼。”

恒忘泱先是冷笑,而后又道:“你应了?”

他对此是无所谓,即便血梨花关乎千极教传承,是千极教不传之秘,但他又不在乎传承,千极教对他来说也就是一个趁手的工具,若有必要,拉着千极教陪葬也不二话,死后更不管洪水滔天但恒息营城府深沉,算计良多,拿千极教别有想法,血梨花跟牵丝变,不一定是他认为可以交付的筹码。

不过说来,都去寻药做准备了,当也是和苏星花谈妥了条件。

“应了,”他说,“苏星花亲口允诺,如若出借血梨花,医治事了,她还愿欠下一个人情。”

星花谷庇佑女人极多,不仅是无家可归的女人,也有不少命途多舛的契民,久而久之甚至有了“女儿谷”这种称呼,也因此,与周遭势力或大或小都颇有些龃龉。

苏星花本人脾气古怪,嫉恶如仇,虽然常年多疾,但不知疾生于何处,体弱竟不影响她的实力。

但凡得罪她的人,皆没什么好下场,再说星花谷有两位先天坐镇,医者又是极为特殊的身份,谁都不能保证没有求到她面前的时候,她亲口允诺的一个人情,价值毋庸置疑。

但这会儿恒忘泱侧眸,看了眼他兄长,倒是似笑非笑:“一个人情还不值得你拿血梨花做酬。”

恒息营已经懒得说话:“邴氏一个人没抓到,你心上人依然身份成谜。”

他神情恹恹,眸光淡淡:“我好奇。”

能在眼皮子底下依然藏得如此严实的势力,他不可能放过,在这份好奇没解开之前,留她命必不可少;否则,以恒忘泱不知轻重的性子,不把人搞死都有可能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