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这里,她怅然:“若我是男的,大约也不会因为一张脸被你看中。”
陈修泽说:“不单单是因为脸。”
他也知此时此刻不适合讲这种话,静默片刻,方清芷没有摆脱他的拥抱,而是抬头,去看他的脸:“假使现在有人讲,你我是亲兄妹,你怎样做?”
陈修泽想也未想:“杀了他灭口。”
“你看,”方清芷说,“你也不是那么迂腐的人……我为白天对你的评价道歉。”
陈修泽安抚地拍了拍她手臂:“不是因为这个,清芷。我只是在想,启光和慧宁倘若真要在一起以后人将如何看待他们。”
方清芷说:“你都不介意别人怎样看待你我,为何如此介意他们?”
陈修泽问:“你听到谁在散播流言蜚语?”
“不用耳朵听,”方清芷答,“想想就可以知道,你同我在一起,会有人怎样讲……我还在读书,你又是这样的人,大家只会当我们是情人关系。就像你第一反应,就是启光和慧宁是追求刺激而偷吃禁果。”
陈修泽默然片刻,又说:“还是不同,你我会结婚,届时谣言也会不攻自破。而启光同慧宁……若并非真心,仅仅是一时的糊涂,将来两人分开,又如何相处。纸包不住火,倘若真走漏风声,启光是男的,倒也无妨,慧宁又要遭受许多非议。清芷,纵使我真能管住那么多人的嘴,我也管不住他们的脑子。”
方清芷说:“你现在讲纸包不住火,但在今天早晨之前,我们都没有听过启光和慧宁的事情,对吧?”
她悄悄掩盖下那日看到的丝巾下草莓痕。
陈修泽说:“是。”
“所以呀,”方清芷说,“你要相信他们自己会处理。倘若真能在一起自然好,可若是走不下去……如今木已成舟,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即使你现在强行分开,他们两人之间,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也早就做了无数次你这时再要求他们做普通兄妹,岂不是更难收场?”
陈修泽说:“我知你讲得很对,但我还是”
他说:“无法接受。”
弟弟和妹妹。
又是在家里。
方清芷安慰:“这有什么无法接受的呢?你看他们都坦然地接受了我比他们都要小这件事。”
陈修泽闭上眼睛,按了按眉心:“还是让我想想。”
方清芷起身,她坐在陈修泽身后,抬手为他细细揉着头痛的地方。这个时候,之前的争吵啊,冷战啊都暂时告一段落,他们今晚只是个互相将伤口露出的人,无关身份无关过往,只认真地沟通如何处理一件棘手的事。
“我不会随便打启光,”陈修泽握住清芷的手,说,“我不会随便打人。”
方清芷说:“永诚听到了定然难过。”
陈修泽说:“有时候的确有些严厉,但在责罚他们时,我都是深思熟虑过,并非宣泄怒气。”
方清芷问:“启光那一截小拇指也是?”
陈修泽:“是。”
他握住方清芷的手,轻声:“害怕了?”
方清芷摇头,她说:“我也会做同样的事。”
陈修泽终于笑了一下,他说:既然你不怕,那我还有件事问问你,你去朋友家那天,都吃了些什么东西?”
方清芷没有立刻反应:“什么朋友?”
“你朋友请你吃饭,”陈修泽耐心,“昨天,我还以为你喝醉了。”
“我就是有点醉了,”方清芷说,“吃了一颗巧克力球,没想到里面有酒。”
陈修泽问:“你自己吃的?”
“不是,”方清芷说,“朋友未婚夫给她的,她顺手递给了我。怎么了?”
话音刚落,她重重打了一个喷嚏。
陈修泽扶她起身:“起来,这里冷,回去洗澡,睡一觉。”
方清芷拉住他的衣袖:“启光和慧宁……”
“我再想想,”陈修泽说,“你放心,我不会再打他。”
方清芷的心稍稍安定。
晚上同宿一床,她知陈修泽心中忧闷,凝神听了许久,仍旧能听到他并未放松的呼吸声。
方清芷半躺着,伸出脚,轻轻蹭一蹭他的脚腕。
陈修泽在黑暗中叫她:“清芷,别闹。”
方清芷原本背对着他,听到声音,又转过身,看他。晚上天黑,她只瞧见朦胧的影子,他长得的确好看,哪怕是关了灯,只有朦胧的一层,也能瞧出与旁人不同的好看。
他们两人在黑暗中只静静地看着,谁也没有继续进行下一步,夜晚深浓,风平浪静,两两相对望,浮着轻轻一层潮热的室内,窗外是幽幽虫鸣。
方清芷渐渐闭上眼。
次日,陈修泽已经面色如常,他自然地同陈启光一同聊天,做早餐。陈启光叫了声大哥,陈修泽挽起袖子,将莲藕去皮切片,淡淡:“我之前答应过父亲,慧宁的孩子,将来要姓温,随她的姓氏。”
陈启光深深望他:“大哥,谢谢你。”
“先别着急谢我,八字还没一撇,”陈修泽说,“我有两个要求,其一,你们即使想要结婚,也要等一年后再同我商议;二,在同我商议出结果之前,不许让任何人知道你俩的关系。”
讲到这里,陈修泽抬眼:“能做到吗?”
陈启光颔首:“我明白,一定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