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敛嗤笑了一声,咄咄逼人道:“那真是奇了怪了,上个月有个戴面具的Omega来你们店里买了这枚胸针,一模一样,几乎不细看......就看不出来那枚是假货呢。”

在一旁理货的男柜员脸唰地就白了,霍如临敏锐地察觉到,他敲了敲玻璃,冷声命令:“过来。”

男柜员刚刚听着姜文敛的话只是心慌,现下这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出声,才让他瞬间冷汗淋漓,腿软得只能挪着走过去的。

“霍、霍先生。”

“是你卖给他的?”霍如临问。

男柜员语无伦次道:“不不不不是我!不......是我,是我......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是您的人,也不知道那是假货......”

霍如临无心听他狡辩,直接说:“调监控给我看。”

“一个月以前的监控可能......”

霍如临扬了扬下巴,姜文敛会意,直接让人打电话给高层负责人,几分钟后,上面带着专业人员来调取监控,把许青木当天的监控送到霍如临面前,男柜员左手揪右手,还是不甘心地说:“我接待了许多客户,不说一万也有上千,从来没遇到这样看起来不像少爷的客户,他一开口就问多少钱,给我卡刷钱时眼里的心疼,都切切实实不像少爷......是我见识短浅,是我鬼迷心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还,我把多收的钱还给您,我自费买下这枚胸针送您,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次吧......求您了......”

看姜文敛欲言又止,霍如临示意他等会儿说,他拿着那枚胸针反复摩挲,最后云淡风轻开口:“无论是少爷还是普通人,都不是你欺骗人的理由,你以后不必再从事这些需要信任的岗位了,这家店的负责人也需要给霍家一个解释,三个小时之内,请把解决方案送到天海大厦,慢一秒,霍氏告到你们公司倒闭。”

“是是是,我们马上就去做,霍先生您消消气,请您及时查看钱款到账信息,拿好东西慢走。”负责人点头哈腰,头都快低到脚背上去。

霍如临一眼没看,和姜文敛快步离开。

到楼顶咖啡店坐下,姜文敛立马就说道:“虽然那个男柜员很无赖,但他说的没毛病,从不能分辨奢侈品真假,到他买东西一系列的神情,这姚玉安让我真的很陌生。先前有一次我去买表,他陪他妈妈去买项链,我有观察过他,他对奢侈品是不太了解,但也懂个七七八八,从进门到买下项链,这一系列动作跟监控里我们看到的完全不一样,你看到了吧?他递出卡时那一秒的迟疑,后来捏着卡垂着头的神情,完全和我认识的姚玉安是两个人。人有自己的一套行为方式,偶尔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但绝不会有这么大差距的。”

“......他只是心情不好。”霍如临翻出那枚真的胸针丢进口袋,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但他下意识维护道,“那天我们吵架了,他不想给我买生日礼物,问价格也是想着随便买一个敷衍我,你还没结婚,你不知道。”

姜文敛觉得哪里怪怪的,他半信半疑道:“真的?”

“我和他结婚快一年了,他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不过,生气什么样,开心什么样我都一清二楚,你怎么会比我更了解他呢?”

“好吧,那就好,我真怕姚玉安不是姚玉安啊。”姜文敛也精得很,但他也不会相信霍家会分不清真假少爷,娶了一个假姚玉安回来。

霍如临喝了一口咖啡,沉沉地看着姜文敛:“姚玉安不是姚玉安这样的话,以后不许再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胸针的事,从假货到今天这件事,都不要往外说,你知道的,有些话一旦说出口,造成的伤害就无法弥补,被有心的人听了去,免不了有人要拿这个造谣,到时候对霍家也有负面影响,这些话这些事,就你和我知道,绝对不要再让第三个人知道,明白吗文敛?”

姜文敛得了便宜就卖乖,非常熟练地拍了拍霍如临的肩膀说:“放心吧,绝对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姜家资金周转一困难,你从来都不过问,一秒前挂断的电话,一秒后就转来了,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霍如临微微勾唇笑了下,放下大半杯咖啡,起身说:“我先走了,下次再约。”

姜文敛点了点头,挥手让他走,但霍如临没走几步,姜文敛又叫住了他,说:“临哥,不要糊涂,结婚了也好,没结婚也好,在感情上面,绝对不要糊涂。你是霍如临,只有他们配不配,没有你配不配,对自己也好点。”

“嗯。”

霍如临应着,抬眼去看天空,那群灰鸽又飞起来,把晴朗的天空也染得雾蒙蒙的,他想着灰鸽栖息的那双眼,他的心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他用力捏着口袋中那枚真胸针,针尖刺穿了他的手指,十指连心,这下心终于安静下来了,又冷又疼。

第二十三章

在向奇精心的照顾下,许青木恢复得很快,向奇想要确认这药没副作用,所以得持续跟进许青木的状态,到他出院这天,两人特地加了微信。向奇说是姚玉安嘱咐的,许青木自然没多想,本来向奇这段时间对他照顾有加,他还不知道怎么好好谢谢,之后有空正好请他吃饭。

收拾好东西,刚出病房门,外面吵吵嚷嚷的,许青木往喧闹处看去,地上躺着一个口吐白沫,抽搐不止的纤弱男性Omega,他的母亲用手术刀抵着自己的脖颈,字字如泣:“我的儿子刚分化不久,打了你们医院开的无痛抑制剂没多久就死了......黑心医院......你们赔我儿子的命来,还我儿子啊...!”

如此熟悉的场景,许青木无论如何也移动不了,但也无法靠近,他不想回忆两年前的痛苦,也不想眼睁睁看着他们和许青蓝一样,和他一样,突然人间蒸发。

就在此时,一群人高马大的保镖清出了一条路,许青木的心顿时堵到嗓子眼,他看着那些人无限靠近那对母子,他不假思索地丢下手里的东西,跑过去护在那对可怜的母子面前,对靠过来的人大吼:“大庭广众之下,你们想干什么?!滚开!”

他警惕地看着四周,双手张得那么开,腹部结痂的伤口渗出血来,疼得他额头冒汗,但他还是将那个崩溃的母亲护在身后,不动如山。

“许青木!你也是个病号,快回来!”向奇急得要死,一方面出于对实验品的担心,一方面是真的被许青木吓到,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知道许青木脾气好心善,是个很好相处的人,算是世俗意义上的好人,撇去想要看实验结果,也有作为朋友为他考虑的份。

“许青木。”

面前那个魁梧的保镖让开,许青木看向声音来处,看清来人,他顿时瞳孔骤缩,心脏比见到郑乾还沉重,咚、咚、咚,每一下都跳得几乎撞碎五脏六腑。

他仰着头看霍如临,已经快入冬了,霍如临穿着黑色高领毛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没什么多余的修饰,偏偏这样简单最能将人衬托得威严不容冒犯,高高在上,尊贵无比。

霍如临也垂着眼盯着人看,许青木跪坐在地上,身上是简单的毛衣套衬衫,因为紧张,脸上浮现出病态的红晕,在医院吃得不好,瘦了些,手背上的青色也暗得有些发紫,像刚经历暴风雪的松柏,孱弱又不失生命力,坚定地立在那,挡在人前。

和他的名字一模一样。

他的名字是……许青木,许青木,许、青、木。

这么陌生的名字,叫出口却意外有些奇怪的熟悉,再在心里无数遍反复默念,他仿佛已经认识这个人很久了。霍如临知道为什么,他想要的答案已经在一点一点露出蛛丝马迹,他已经猜准了方向,只是不知道原因,没有更多证据佐证。

“起来吧。”霍如临俯身拉住许青木的手臂,将他拉起来,扶他站好,又蹲了下去,看着那个母亲,温声细语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查明你儿子的死因,不能让你儿子不明不白的死去。阿姨,你这样闹,对你儿子一点好处都没有。”

“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他用了医院开的无痛抑制剂,是什么精金制药产的,抑制剂不合格,医院不审核,无良厂家不做人,害死我儿子,这么简单,还需要怎么查?你是不是负责人?你说话啊!你们这些狗杂种......还我儿子命来!”

女人越说越激动,挥舞着手里的刀,眼看就要划伤霍如临,许青木不由自主地叫:“霍......”

叫出了一个字,他反应过来立马闭嘴。

混在嘈杂楼道里几乎听不见的单字,还是进了霍如临耳朵,他的心抖了下,身手敏捷地配合保镖夺走了女人手里的刀,而后扭头在人来人往的楼道里,久久地凝视着注意力只在那对母子身上的许青木。

他的指尖还在颤,忍不住地提脚想要走向许青木,突然手心一满,一只苍老的手抓住了他的手,他扭头去看,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爷爷跪在他脚边,哀求道:“少爷、少爷你行行好,我家娃真的死得冤枉,我求求你,救救我们,救救娃他妈好不好?帮我讨个公道,少爷,我给你磕头,给你......”

霍如临及时拉起了老爷爷,他心中酸涩,也只是说:“我是禾和的,我们和精金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我们......”

看霍如临好心,他以为霍如临是精金唯一的正常人,还抱有一丝希望,此刻希望破灭,他抬着干枯的手臂擦掉眼泪,可他脸已然崎岖,眼泪沿着万千沟壑,布满了整张朽木一般的脸,他转身落魄走去,喃喃自语:“身入黄土喽......无力回天喽......”

霍如临没动,手心的温度像烈火一样,将他从头到脚烧了个遍,他的指尖仍在微不可见的颤抖。

又不是做不到,为什么不能做?

如果他们都不做,还有谁能做?

“霍先生,许青木是今天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