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景光则悄悄靠近,站在咖啡馆街对面的阴影中,静静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他明白,自己应该止步于此,但他无法遏制内心的冲动。诸伏景光迅速在附近的小巷中找了一面脏旧的玻璃,手指快速掠过脸颊,衣物,调整了自己全身的易容,确认影山步即便看见也不会认出他的本来面目。随后,他果断迈步走进了那家咖啡馆。

咖啡馆内的气氛安静而平和。诸伏景光尽量不让自己的动作显得突兀,他靠近柜台,假装点了一杯饮料,余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不远处的影山步。

他心中有些莫名的复杂情绪,他在猜测对方在京都的目的,也在猜测影山步此刻的想法。

服务生将饮料放在柜台上,诸伏景光礼貌地道谢,然后若无其事地朝影山步的方向走去。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杯中的液体,直到与影山步的桌子擦肩而过。就在这时,一只服务生托盘上堆得满满的餐具突然倾斜,盘碟相互碰撞,发出刺耳的响声。

咖啡馆中短暂陷入了一片混乱,几位顾客下意识地起身查看状况,影山步低下头去看他桌边洒落的刀叉。

诸伏景光借此机会放下杯子,迅速弯腰帮忙捡起散落的餐具,并刻意靠近影山步的桌边。影山步正在弯腰伸手去探地上的刀叉,恰好与来人抓了同一把,手指无意中碰触了一瞬,然后下一秒各自收回。

影山步轻轻道了一声:“抱歉。”

诸伏景光抬头对影山步点了点头,语气平静且略带沙哑,回了一句:“没关系。”这是他刻意掩饰的声音,与他本来的嗓音有着明显的不同。

他的目光掠过影山步的脸,那张依旧熟悉的脸庞让他胸口瞬间一紧,心中汹涌澎湃,胸口冰凉地纠在一起,沉沉地向胃里坠去。

但他依然保持着自然的神态,转身将餐具递给了服务生。随后,他端起自己的饮料杯,选择了一张远离影山步的座位坐下。

诸伏景光坐下后,侧眼余光依旧不自觉地追随着影山步。对方正低头喝着杯中咖啡,神态自然且安静,像是在享受这一刻的平和。

但对于诸伏景光而言,这一刻的每一秒都是煎熬,仿佛是在忍耐着自己的灵魂被撕裂的疼痛,情绪像是无处发泄的狂风暴雨,在胸腔中肆虐翻滚。

他凭什么还能这样若无其事地生活下去?在“诸伏景光”死去之后,在自己所有的痛苦之后,影山步竟然还能如此平静地坐在这里,享受着这一刻的闲适?

现在的影山步看起来与从前没有什么不同,但又像是气质更加内敛沉郁,疏离感更浓。这种改变是因为什么?他现在晚上也开始喝咖啡了,究竟是新的习惯还是今日有什么特别的行动?影山步不是会独自来咖啡店消磨时间的人,用餐也算不上合适的场所,那么他是在等人?会是什么人?

摸清楚影山步这个组织成员的行动,也是诸伏景光应该做的事情之一,如此关注无可厚非。

他抿了一口饮料,借此掩盖心中的波动,强迫自己从影山步身上移开视线。然而,就在他思绪复杂的瞬间,影山步起身离开了座位,朝门口走去。

诸伏景光的心猛然一动,迅速放下手中的饮料,下意识地也跟着起身,混在出去的食客中,跟在影山步的后面。

影山步走出咖啡馆,站在门口似乎在等着什么。诸伏景光也随之走出,站在门外的暗影中,看着影山步掏出手机,似乎在等某人打来的电话。几秒之后,影山步放下手机,抬眼望向前方,这时他与暗影中的诸伏景光对上了视线。

那一刻,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

诸伏景光下意识地调整了自己的站姿,刻意不动声色地朝旁边挪了几步,将自己完全隐藏在路灯无法照射的角落,尽量让自己显得毫无威胁。

影山步看了那黑暗一眼,仿佛只是一瞥,随即便转身朝另一方向离开。诸伏景光目送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街角,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他胸口像是被什么狠狠碾压过一般,压抑到快要无法呼吸,情绪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涌向心头。那种情绪复杂得令人发狂,似乎在无尽的怨恨之中又夹杂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渴望一种无法放下却又无法直视的纠结。

他以为他放下了,虽然他清楚他没有,却没想到远比他想象中更可怖。

在意识到影山步决定对自己开枪时,他就亲手将对方从心底斩断,再次清醒之后,也决心不再对过往的记忆怀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怀恋。

但影山步的身影出现,便能够轻而易举地将那些尘封的伤疤撕裂开来,带来撕心裂肺的痛苦。

若不是恨,为什么他会时常怀有难以平息的痛苦?

手指微微颤抖着,他紧紧盯着那道化成灰也无法忘记的背影,手掌按在了腰间的枪上。

他可以将影山步留在这里,交给警察,了断一切,也结束未来的所有可能。他也可以用手段胁迫控制影山步,用自己的方式让人为所做下的一切低头忏悔,改过自新。他甚至可以

有一种冲动让他想看到锐器同样将对方的心口搅得鲜血淋漓,让对方也等量品尝自己承受的痛苦。

有形的,无形的。短促的,长久的。汹涌澎湃的,细水长流的。

他无法忘记那一天,影山步用冰冷的眼神看着他,果断地扣下扳机,然后是耳边那模糊的低语:“这是你自找的。”

那个瞬间的绝望,彼时让他失去所有力气。片段每每在眼前闪回,痛苦都如潮水一般漫过口鼻。

这是恨吧?

他恨影山步的背叛,恨对方毫不犹豫地背弃了他们所有共同奋斗过的一切,恨对方将他抛弃,像一件无关紧要的旧物一般,任凭命运摆布。

然而,他的目光却始终追随着影山步的背影,直到对方完全消失在街角。影山步离去的方向就像是一道深深的裂隙与黑洞,将他的理智与情感统统吸入,撕扯得支离破碎。

理智终究是将他拉回了现实。这场短暂的相遇没有暴露他的身份,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诸伏景光知道自己不能任由那种莫名的情感掌控行动。

只是影山步的存在,就像一把插在他心头的刀刃,每一次相遇,刀刃便会被人握紧,用力转动,鲜血向内淋漓流淌,在外平静无人知晓。

这把长在他血肉里的刀刃,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释怀的痛苦和怨恨。

他站在街头,深深地、最后地看了一眼影山步消失的方向,心头的潮水渐渐平息。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那种深深的纠结与撕裂压制在心底,将自己重新拉回到任务状态中。

然后,他像一个路过的陌生人一样,隐入了京都的夜色里。

【??作者有话说】

(挠头)好难把握

394 ? 重男

◎他有正当理由,总是有正当理由的◎

夜晚, 影山步靠在窗边,耳边传来紫苑的报告。她声音一贯的清丽柔和,但冷静平稳:“柚井最近在调查一批货物, 涉及大阪港口和京都地下市场的灰色势力。我已经交叉验证, 目标货物的线索确实与组织有所关联。”

影山步听完, 眼睛微微眯起, 眸中泛出深思的光芒。

他对诸伏景光的执行力并不感到意外。这也是他期望的结果苏格兰的本事倘若在假死之后就无处施展实在是太浪费了。

现如今, 诸伏景光化名柚井光之后, 接触到与苏格兰时期不同的业务种类,在另一些赛道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则是意外之喜。但对影山步来说,柚井光的行动需要引导控制, 才能更好地互相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