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了一惊,眼睛都睁大了一些,连忙回头看了一眼走廊,然后一个箭步跨进玄关,回手将门掩上。

“步!外边也许有人呢。”

影山步抬眼有点纳闷地看他,不知道这个没少光膀子的同期怎么突然害羞起来,但他还是从善如流地点点头,“抱歉。刚才在换纱布。”

他转身走回浴室,半路上,脚步忽然顿住,转头问道:“萩研二,能不能帮我穿一下固定带。”

萩原研二立即回答:“好啊。”

影山步走在前边,没有看到身后同期听到他的请求之后大步跟上,连拖鞋都换得匆忙。

萩原研二之前并不知道影山步的伤势如何,直到现在才真正看清了那一道狰狞的疤痕。

是个弹痕。贯穿了脆弱的肩膀,在前后各自留下了撕裂的洞口。

伤痕丑陋而触目惊心,镌刻在光滑漂亮的肌肤上,更令人痛心。

察觉到一直都有话说的萩原研二忽然沉默了,影山步抬起眼睛,从洗手间的镜子中去看同期。

洗手台上,急救箱打开,里边的各种东西摆放在台面上,几乎每样消耗品都已经用剩一半还要多。

常人家中备好的急救箱只是为了有备无患,一年到头也不见得有启用的机会。

萩原研二顶多用碘伏给自己的磕磕碰碰消毒一下,哪里会像这样

每一样急救物品的残剩都暗示着一种伤痕。

影山步身上不会留下疤痕,萩原研二很早便知道了。

现在看来,这是一种祝福,也是一种诅咒。

他想,如果步身上容易留疤的话,在痛苦具象化之后,这个人是不是就会更加小心一些呢。

但他又舍不得让丑陋的疤痕烙印在心爱之人的身躯上。这具强大的身躯,该要永远完美无瑕。

萩原研二沉默着,给刚刚有了愈合迹象,不再渗血,但还会有组织液的伤口盖上了干净的纱布,然后用胶布固定好。

他站在影山步背后,看对方歪头让略长的黑发偏向另一侧,以便他看得更清楚。

耳尖微微泛红,像是有些羞涩,顺着光洁而轮廓分明的脸颊侧面向下,是深刻的下颌角,以及线条流畅的颈。像天鹅一样静静地歪头。

站在他身后的时候,突然有了一种隐秘的渴望,想要用唇碰一碰这道曲线,看看是否比手指更暖。

萩原研二克制地,将目光从青年身上移开。手上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因此影山步也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

萩原研二结束了手上的动作,跟影山步在镜子中目光相逢了。

他扯了扯嘴角,但眼角眉梢都耷拉着,看起来情绪不高。

“我弄好了。下次不要洗澡了,步,伤口不是你想的那样。”

影山步闻言下意识看了眼镜子中的纱布,无奈已经看不到纱布下的伤口,只能心虚地答应了:“知道了。”

然后他伸手拿来固定肩胛骨骨折的固定带,然而伸手一摸,竟然入手潮湿。

他眉心微皱,想起之前他发烧,很是出了一顿汗才好,他按捺不住洗澡也是因为浑身黏湿,却不想固定带如此吸汗,还没有替换。

萩原研二看出了他的纠结,问道:“没有别的可用么?”

影山步摇头。然后说道:“算了,穿在T恤外边吧。我再去医院买一个。”

他因为不能抬手,因此萩原研二认认真真地,细心地站在他面前给他套上T恤,一边套一边轻声打趣道:“你一个人该怎么穿啊,步,还是离不开我吧。”

影山步对这位惯常口花花的同期已经有了免疫力,现在不过是身残志坚地比划了一下:

“就像你这样,先套胳膊再套头呗,大不了穿衬衣。”

“直接穿吗。”萩原研二低笑一声,因为男士衬衣里都要搭一件棉质打底来吸汗或防止凸起,“单手扣扣子也很麻烦呢。”

“还是可以抬起来一点的”

不知不觉就在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上嘀嘀咕咕了半天,往常这种话若是别人对他说,他根本不会接话茬,现在却在温柔乡里失去了警惕心,要是冷不丁对方问点什么关键信息,保不准还真会回答。

影山步醒悟过来的时候,只能无奈地看着眼前正在低着头给他认真调整支具的男人。

还真是厉害啊,萩原研二,天生的情报员,要是派他去打听消息,估计很快就能把任务目标老家村头寡妇有几条狗都聊个明明白白。

影山步自愧弗如,叹为观止。

萩原研二看着他复杂的目光无辜眨了眨眼,然后露出一点乖觉的笑容:“你要去医院吗?我跟你一起去。”

影山步的确是打算去一趟家附近的医院,而非神奈川那样远。

在日本如果想要购买特定医疗用途的支具,只能订购,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去组织注资的私立医院的话,影山步至少从来没有遇到过缺少物资的情况。

这些私立医院对外开放,与寻常医院没有任何不同,只是组织为了保密和提供便利,因此对医院进行暗中控股。

所以萩原研二与他同去也不会有什么不对,但如果去基地的话就是另一回事了。

影山步想了想,他一个人确实不大方便,于是心怀感激地道谢,“那就麻烦你了,研二。你单位那边不用回东京吗?”

萩原研二看着他没所谓的笑了笑:“我之前为了千速姐请的假还没到期呢,多亏她恢复得又快又好,我才能偷跑出来。”

影山步微微失笑:“她一个人在医院没关系吗?还在住院吧。”

“爸妈已经知道了,所以不需要我了。”萩原研二看着影山步,眼帘稍垂,语气轻快,“千速姐也很支持我来找你呢。”

比起千速姐,你更需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