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在公众场合表达与好友的亲近,只是打开驾驶座的门后,单手扶着门框,目送影山步上楼,这才离开。
后续的工作都交给降谷零处理,影山步倒是乐得轻松。
虽然这次任务比他想象中还折磨,但好友至少承诺分他一半的报酬,而且还不用他亲自写报告,这让他十分满意。
虽然倒也不用像给官方那样写文件似的严格要求格式,但影山步实在不愿回想这次事件的前前后后,而且还要仔细斟酌在警方那里的笔录内容和实际发生的细节出入。
总之交给零头疼去吧。
瘫在沙发上,影山步发了一会呆,打开手机日历,便看到了硕大的提醒。
还得去接琴酒回家。
他看了一会屏幕,眉心微凝,然后“啪”地一声将手机扣在了沙发上。
琴酒琴酒。
虽然他已经反复琢磨过此事,每次的结论都是按兵不动,但总有一种冲动促使他想要问出口。
或许不是坏事。
又或许他不该问。
在那之后他与琴酒没有私下的联络,而此前平日里他们联系也不多,毕竟琴酒不是会嘘寒问暖的人。
所以直到琴酒看到靠在车前的影山步时,他还没有察觉到反常。
夜已经深了。
机场到达层的路旁车流稀疏,一个身材高挑的青年穿着黑色大衣,嘴里叼着一根烟,赤红的火光在面前燃起袅袅白烟。他靠在车门上,出神望着远方,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琴酒拖着行李箱,走向他时,这才发现影山步竟然开始抽烟了。
他眉心微蹙。倒并不是反对,而是对于影山步身上的掌控之外的改变有些不习惯。
“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影山步转过头,看到了琴酒。他的眼神里没有任何往日里熟悉的轻松或是亲切,只有一种正在沉吟似的冷漠和陌生。他没有笑,也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琴酒站在那里,眉心褶皱加深。感觉到了不对,帽檐下的银灰色狭长眼眸一瞬不瞬地紧紧盯着他。
面前的青年黑发已经蓄到肩头,随意别在耳后。
望向琴酒的眼睛黑得像夜。突然,路旁开过一辆车,照亮了两人的漆黑衣摆,灯光在眼底一闪而过,打破了沉默。
“组织里控制人的手法,除了药物之外,包不包括催眠?”
琴酒凝视他,一边思索影山步的动机,一边坦然点头承认:“怎么?”
影山步像是并不意外,接着开口道:“那么,我见到的那位,到底是不是真正的Boss。”
琴酒终于拧起眉心。
影山步到底知道了什么,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他的确知道一些Boss身上的计划,但这属于组织内的最高机密,除了像他一样特殊的成员,几乎无人知晓。
他也没有理由把这件事告知影山步。
但他并未产生警惕心,只以为是影山步误打误撞推断出了些蛛丝马迹,直到听到对面冷声道:
“你当我是什么,组织养的一条狗吗。”
琴酒眯起眼。
黑发青年面孔已然褪去昔日的稚嫩,轮廓英俊而凌厉,但这仿佛是时隔多年之后,琴酒第一次见到对方这样清晰而激烈的情绪。
青年的语气冷硬,指腹捏着香烟,每个字都像是从齿关内挤出来的一样,“在我身上的药还不够吗,还要用催眠这种手段。”
琴酒从影山步唐突的话语中,陡然推测出了内容:影山步认为他曾经被催眠过。
结合询问Boss身份的问题,只有可能是影山步认为他被那位Boss催眠过。
他忽然想到了组织内曾经的许多蛛丝马迹,一切都指向了一个确定的可能。这种事情的确可能发生,只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向他的人出手了。
琴酒内心涌起无端的恼火,超出掌控的感觉让他非常生气,尤其是这种连思维都被影响的情况。
当初影山步失忆时,他一想到对方有被警方洗脑的可能性,就无法忍耐怒意。
而失去作为白诗南记忆的影山步恰巧也非常懂得如何撩拨琴酒的怒火,因此当初才产生了许多摩擦。
但现在,心底的火气却被强压下去。
这毕竟是组织的意志,一切逻辑运作都是为了更好地延续组织存在,即便是他也无权置喙。
不如说,即使是琴酒,也只是这庞大机器中一颗重要而不重要的零件而已。
他微微抬起下巴,有些冷漠地说道:“这种事无法违逆。在这个组织里,你什么也不是。”
就连他自己也不足挂齿。
影山步当即冷笑一声,用指腹将烟头捻熄,猩红火光在指间爆起火星,便迅速熄灭,那手指像是浑然不觉疼痛似的,随手将半支烟甩在地面。
“就算是养一条狗琴酒,你也不能把绳子随便交给别人吧。你就不怕被咬死?”
男人闻言,不由自主地哼了一声,讥笑道,“有本事你就试试。”
黑色的眼睛盯着他,里边燃烧着另一种怒火,一字一句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