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要什么了?不想要自己当他的监护人了?琴酒忽然感觉到好像有什么超出控制的事情发生了,与自己先前以为能够毫不费力便全盘掌控的少年截然相反。
但是琴酒做事从不拖泥带水,遇到问题一定要明白究竟哪里不受控制,于是直截了当地说道:
“我不明白,告诉我。”
少年抿唇,面上露出抗拒的神情,好像意识到自己过往行为皆是丑态之后感到无地自容一般。但在逼问下终于还是开口了:“我不够格被你继续培养。让我走吧。”
放弃了使用敬语,像刚见面时一样语气随和,然而现在却只代表了不在意。
琴酒突然醒悟过来,原来他亲手带了这么久的小孩儿竟然如此患得患失,就像是被捡到的流浪狗害怕被再次丢弃一样,要么极为乖顺,要么则想方设法试图引起主人的注意。
他忽然想到,第一次影山步受重伤是为了保护自己。
然后得到了什么呢?得到了九天的禁闭和饥饿。怪不得自那以后少年便再也不敢逾距,也许在那九天黑暗里的自省中,惶惑不安地将受罚的罪因归于先前的得意忘形了。
而第二次,实际上最重的那道伤,是为自己挡下的子弹。
影山步没有明白琴酒不满的地方在于轻视生死,而琴酒也不知道影山步这样做根本的原因只是害怕失去存在的价值,然后被再一次抛弃。
实际上少年从一开始表现得就相当明显了,琴酒稍一回想便将一切贯通起来,实在是直白得可笑,而自己竟然从未将之放在心上。或者说,没有在意过少年的想法,毕竟工具需要有什么意志呢?
但影山步不只是工具,他应当成为一个足矣肩负起代号,站在自己身边的人,是同伴。
男人看到少年茫然神情里的寥落,忽然就感受到一种油然而生的情绪冲散了先前的怒火,然后将熄灭的余烬攥成团,重重地坠下,令他不得不深呼吸了一下才得以开口。
“你做得很好。”琴酒弯着腰,银色长发如瀑似的垂落在少年枕边,他的神情平和下来,伸手把黑色发丝从绷带中抽出来。
琴酒想,他必须重建影山步的自信和自尊。
“我不会找到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了,影山。”
他语气平和地说道:“我先前说过,只要你不背叛我,我就不会放弃你。那么,你今天是想要选择别人么?”
【??作者有话说】
(擦汗)(昏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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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 代号考核5
◎“每个人拿到代号都要见Boss吗?”◎
影山步漆黑的眼瞳微微偏转, 与琴酒目光相对,似乎露出了一些困惑。
他轻声回道:“是吗”
然而语气中却十分茫然。
好像不知道琴酒说这话的意图是什么,前后形成的鲜明反差令他无法判断到底该作何反应。但毫无疑问的是, 少年看起来并没有相信琴酒的态度。
对于琴酒的问题, 少年的表情中明明显露了被剖析的窘迫, 但还是勉强地试图解释道:“我没有那样的意思, 我只是”
男人耐心地等待他说完。
然后少年又沉默了几秒, 却因为没有接受过反刑讯训练, 在这样有压力的逼迫中无意识地断断续续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吐露出来。
“我每次考核都失败了。我觉得我不适合我没办法独当一面,更没办法成为你需要的那种人。”
一旦开了头之后,倾诉欲升起,好似也顾不得什么颜面自尊了, 少年颇为自暴自弃地看向天花板, 哑声道:“在你眼里我一定做得很差吧。但是我没办法我我已经尽力了,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变得更强了。比起被扔到角落里,我想在被赶走之前离开”
“不,你做得很好。”
男人打断了他未尽的最后一句话, 否定了他之前所说的所有内容, 并且肯定了少年的表现:
“你通过第一场考核的原因是击杀了任务目标, 如果没有你, 他在逃脱之后就会引爆炸弹,我们都会死。”男人平静而客观地点评道, “而你刚才结束的考核我已经看过录像了,除了没有在任务信息掌握不全时及时撤离, 其他的表现都不错。你证明了你具有获取情报的综合素质, 也拥有战斗能力, 这就足够了。”
少年听完愣了愣, 反问道:“那我没有失败吗?”
实际上琴酒并不是影山步代号考核任务的考官,但此时他却久违地没有毫无顾忌地直言出来,反而回答道:“没有。”
想到了贝尔摩德先前说过的话,琴酒并不怀疑这个女人提出的交易邀请是否仍然生效。他暗中考量着,贝尔摩德在提交正式的评价结果之前一定会来找他提前告知大致内容,如果她当真在这关卡了影山步,那么他会找她再聊。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影山步实力绰绰有余,而且任务成功完成的前提下。
琴酒绝不会在组织调配上为了可笑的人情徇私舞弊,如果真的是没用的废物,那么又何必非要在组织一线装模作样?重要的职位交给垃圾只会连累其他人,无论是负责调配的上级还是不幸要善后的后勤都会遭殃。而对他来说,垃圾最好的归宿就是垃圾桶,即便这垃圾与他有交情也不例外,虽然可以称得上与琴酒相熟的人少之又少。
随着组织人手扩充,架构变得更加复杂完善,这样的事情难免会出现,但琴酒至少在他所掌控的体系里不允许有依靠裙带关系尸位素餐的人存在。
影山步于他而言就是一块璞玉,随着雕琢逐渐绽放光彩,琴酒对他的冀望越发具体。
少年在这个年纪便拥有的优秀素养和天赋才能让他不禁回想起来几个早已掩埋在时间长河中的名字,但少年是不同的,独一无二的体质让他比那些人有更高的生存几率。
他想,或许自己要略加看顾,以免在这株幼苗长成之前半路就被风雨摧折。
思及此,他又再次对少年肯定道:“你的表现很出色,不要担心考核结果。而我也没有后悔过培养你。”
少年眼睛微微睁大,在原先的茫然中多了几分无措和难以置信,就像是已经上了刑场的死刑犯忽然被告知审判结果推翻一样,有一种半信半疑的恍惚。眼睛圆睁的表情落在男人眼里,便让他想起来在少年仍然十分热情时偶尔会在被捉弄之后露出的呆滞。
有点像某种小动物。
少年的脸颊被轻轻触碰了一下,在对方抽回手之后仍然有淡淡温热而粗糙的感知残留,听到男人说道:“不要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