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包子解开?冒着热腾腾的香气,小辉愣了下,又抬头看沈蕴秋。
沈蕴秋笑,“快吃吧,你俩的早饭,他都吃完了。”
他没接,能?看出有些局促。
凌川笑笑,胳膊朝沈辉伸长了点儿,“挺好吃的。”
沈辉不好意思地接下,伸手,“谢谢。”
沈蕴秋心里泛着蜜,从后视镜瞟到,对凌川说:“他在跟你说谢谢。”
凌川对手语一点不了解,但大概能?猜到他意思,嘴角的笑扯大了点。
七八分钟后,沈蕴秋把车停到小辉指的位置。
三人下来,小辉拉门?闩,沈蕴秋朝周边打量了几眼。
不是昨天茶商的那个寨子,这里要小一点,位置偏一点,周边住户也没几家。
小辉领他们经过?院子,推开?主屋的门?,沈蕴秋走进去的第一眼,霎那间有些鼻酸。
这就是小辉这么多年?生?活的地方,砖墙小院,杂草墙边,再?到空荡荡的主屋,烧柴式的灶子,旁边是一张吃饭的木桌,她觉得这里应该没人会坐,不然为什么连个板凳都没有。
她又走两步站到柜子前,上面摆了一张照片,黑白的,面容仿佛冬日的阳光那般温煦,慈祥,和善。
小辉把助听器戴进耳朵里,“这就是边大伯。”
沈蕴秋点点头。
沈辉昨晚在手机里提过?,这是救他命的人,是他逃出来后差点溺死?在河里时,把他捞出来的好心人。
沈蕴秋走近柜子边,默默上了炷香。
凌川靠在主屋的门?口静静看着。
“边大娘呢?”
沈辉指了指右边的一扇门?,“我早上给她吃了药,应该又睡下了。”
“她...病的很重?”
小辉点点头,目光在右侧的木门?上停留几秒,“就是昨天我在短信说的那样,她,快不行?了,最?近身体越来越差,醒着的时候也越来越少。”
沈蕴秋看着这间主屋,想了很多,昨晚下定的决心也隐隐有些动摇。
边大娘没有醒,她无法进去和她交流。
沈蕴秋又问?:“小辉,你住在哪里?我可以去你的房间看看么?”
小辉伸手朝凌川的背后点了点,凌川转头,沈蕴秋也看过?去。小辉带他们到院子一侧的房间,没锁门?,直接推开?就进去了。
小辉的房间要明亮一点,也不那么空阔,床,桌子,衣柜,该有的都有,白墙边还靠着一辆自行?车。
沈蕴秋伸手摸了一把,指尖带上一层灰。
小辉握她胳膊,指着床上让她坐下,“那是前几年?买的了,边大娘怕我上学走路辛苦,特意给我买的。”
沈蕴秋坐在床边,软软的,被褥被小辉叠的很整齐,应该是她来之前特意整理了。
“小辉...”沈蕴秋抬手,摸了摸他脸上的疤,“你可以和我讲讲从那以后发生?的事么?”他昨晚在短信里讲的不是很清楚,沈蕴秋想听仔细点,说:“姐想多了解一点,想多听听你的声音,这里也没有外人,你慢慢说,说不清的再?做手势给我看,可以么?”
门?没有关,凌川支肘架在膝盖上,坐在门?口的石凳子一下一下揪草。
小辉把目光转向沈蕴秋背后的窗户,记忆的手好像从这扇窗户把他拉回了很多年?前。具体多久,沈辉想,哦,原来已经过?了八年?...
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那段黑色的记忆,再?回头看看,不去想,不代表已经忘记。
从通城被拐到后,沈辉差点以为自己就这么死?了。送到窝点的转卖地下室,像他这种身体有缺陷的人,没有好果子吃,无论?出手给哪一方,他的标价都及其低,他被打被踹,就因为拐了个废物。
他逃过?,但被抓了回来,也目睹过?一个个和他一样从各地被拐卖来,不甘命运,然后逃跑,最?后又被抓回来遭受毒打,遭遇刑具的可怜人,打断腿的,拔掉手脚指甲的是轻的,他甚至见过?完全没有出手价值,还总想着逃命的,最?后被枪活生?生?打死?惩一儆百的。
沈辉听说,被拐到这的人大多数都是送往东南亚的,因为这里在边境线,尤其方便。年?级小没有记忆的,可以走非法领养手续,菲**最?多,价格也最?高?。其次是女孩儿,雏. 妓,性. 剥削,视频交易,会分散在各国地下交易市场。最?后还有黑市器官,黑市有黑市的一套,人体血库,贩卖人血,心脏,肝脏,眼角膜等?等?。缅泰挝是最?常见的贩卖基地,也是中?转站,贩卖团伙通常把被拐者转运到这里,然后通过?航运偷渡再?转卖到世界各地,有人熬不过?偷渡的苦,就死?在了船上,熬过?的,就撑到下一个目的地,但结果都是一样,无非通往地狱,早晚没命。
东南亚或许是代名词,但它通向背后的地方,不是,世界各地都在上演。
零几年?的贩卖市场,背后一条深深的‘产业链’,远比现在还要残酷。
沈辉当时就知道了自己的结局,他是个不愿说话的聋子,这样的人卖不了钱,最?后抓他的头目黄武胜派人把他转手到黑市卖掉器官。沈辉当然害怕,他知道自己被送走后,就再?也没有活命的机会。
不知第几天,有车将他们陆陆续续带出去,在路上,沈辉又一次动了逃跑的念头。
沈辉现在想想,都觉得那次是老?天给的机会,车在路上出了意外,被撞翻了,唯独车上就他和一个女孩儿受的伤最?轻,他忍痛揭开?眼布,趁着最?混乱的时候拉门?和那个女孩跑了出去,一条一条路,一条一条道,很快后面有人追上来,他翻墙,个子矮,翻不动,最?后那个女孩在身. 下托他,他爬上去,朝她递手,身后人已经追了上来。
他忘不掉那个女孩儿最?后的眼神,她错失了最?佳的机会,她不愿重回地狱,撞墙解脱了。
小辉从篱笆墙跳下去,歪倒刮坏了脸,长长的口子一直在流血,但他一点没觉得疼。
他不知道这到了哪个地方,只顾着狂跑,他所有的蛮力都用在腿上,直到身后早已没了追他的影子,他脑子里只有跑啊,跑啊。终于,他停在了一条小溪旁,佝头趴下大口大口的喝水,头顶是他这几天最?奢望的阳光,他站起身,击溃他精力的那道防线终于崩塌了,晕倒摔进了溪流。
小辉再?醒来,就是边大娘的家。
他高?烧四十?多度,医治的不及时。人这辈子能?有几次烧成这样,何况那时他还是个孩子,在小辉的记忆里,他短暂忘记了一些事,忘记了那些血腥暴力的场面,不记得自己从何而来,又即将往哪里去。
边大伯和边大娘却说,他是他们的孩子,掉进河里,脑袋不小心磕到石头上,记不清事了。小辉信了,可这种事怎么能?瞒得住?寨子里的人不是傻子,而小辉也不是永远坏了脑子。
十?六岁那年?,他在屋顶和边大伯盖茅草,脚滑从上面摔了下来,还是脑袋,这么多年?,时常在深夜梦里的那些画面有了答案。他叫沈辉,不叫边辉,他的家在北方,遥远的通城。
小辉很生?气,气边大伯和边大娘骗了自己,他要回家,可边大娘抱着他哭,说不舍得,说养了这么久真把他当儿子。沈辉见状,心里不可能?没点触动,他们是恩人,他明白,但他还是想回家,想他父母,想他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