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手中木刀剑舞得残影缭绕,布木布泰看不下去了,急忙叫停他们,“好了,别打到了。”
“不嘛,额涅。”方喀拉抓着木刀不松手,布木布泰叹口气,“好吧,不过要小心。”
好不容易得来的一个儿子,布木布泰对方喀拉有些溺爱,总经不住他央求,常常妥协。
布木布泰一松手,两人又打了起来,布木布泰索性不看,叫上陈颜,往一旁假山后去了。
两人相处,布木布泰闲聊道:“塔哲,你知道吗?皇上训斥多尔衮,说自己待他,比儿子都要亲厚。皇上的儿子肃王,也在舍利塔呢,也不知他听了怎么想。”
“多尔衮做出移军、放士卒轮流回家的事情,肃王和多尔衮同为主帅,共掌军权,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不能制止。肃王又不比多尔衮年幼,爵位也不比他低,可他就是没能掌控局面,我要是皇上,才真要对他失望。”
陈颜垂眸,布木布泰这么一分析,阵忧愁便袭上她的心。
是呀,皇上春秋正盛,身为亲王的皇长子便不能压制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叔叔。
更何况,这样年轻的叔叔,豪格有很多。
如果她是皇太极,又怎么能放心的托付他天下?
??第一百一十六章 松锦之战(四)
饱蘸浓墨的笔尖悬在空中,久久不曾落到白纸,布木布泰的话还在耳边,陈颜不由犹豫。
自古,良禽择木而栖,聪明的鸟儿,只会选择强壮的枝桠。
比起多尔衮。
豪格的不足明显露出。
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没到箭离弦,放下弓箭,还来得及。
往事纷至沓来,一滴浓墨滴在纸上,迅速向四面八方晕染。
陈颜放下笔,将那张纸揉成一团,重新在砚台边刮了刮笔尖,犹豫片刻,她到底写了下去。
信件交由阿纳日,送到了豪格手中。
陈颜一直在宫中,皇太极很喜欢乌云珠,每次见到了,都要抱抱她,他看乌云珠的眼神慈爱,陈颜有时候忍不住猜想,总觉得皇太极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慈爱,可以是伯伯兼姨夫看侄女的眼神,也可以是爷爷看孙女。
………
大清之初,并没有不许妇人干政这种废话,在满人的传统中,妇人掌家,也不是什么奇事。
前朝重事,皇太极有时也会拿到后宫,福晋们谁都能说上两句,觉得有理,也一样采纳。
私下,大家也会议论朝政。
海兰珠逗着布木布泰怀中的乌云珠,对陈颜道:“我听说内大臣带回来了诸王贝勒上书,多尔衮认错倒挺快的,皇上给个台阶,他马上就下了,一点都不倔。”
内大臣第二次带回诸王贝勒的奏疏。
第一次,皇太极看过后,大骂他们巧言令色,全是粉饰掩饰之词,
于是第二次,多尔衮不再为自己辩驳,而是深刻认识到自己错误,没有落实皇太极的指令,是愧对君上、十恶不赦的罪行,议自己死罪。
皇太极当然不会真的论他死,否则也不会让他自己论自己的罪。
法官多尔衮。
犯人多尔衮。
怎么判让皇太极满意?
怎么判他都不会满意,除非让皇太极自己判。
多尔衮将惩罚的权力重新还给了皇太极,并表现出一副哪怕皇太极真要杀了他,他也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忠心。
陈颜抿唇,“他聪明,不像有些倔驴,非要争个长短输赢。多长是长啊,赢了又怎么样?”
赢了皇帝,反而输了。
因为最终解释权在皇帝手里。
布木布泰见陈颜有些消沉,当即将话题岔开,“肃王也认罪了,不过他认罪这理由……”
豪格也认罪,但他的罪与多尔衮不同。
他在奏疏中写道:睿王是王,他也是王,但睿王是叔父,所以命他掌兵权,睿王既然计策有所失误,而自己已经跟随,那么他该与睿王同罪,也该论死。
海兰珠不置可否,“看起来认罪,其实全是开脱。他是侄子,所以听叔叔的,这是尊重长辈。多尔衮做了决定,他以大局为重跟随。出了事,他也难辞其咎,所以认罪。”
“治军如治国,不能政出多门,肯定有个主次,为了争权置大局于不顾,也不是皇上想看到的。肃王这么说,也并非全为自己开脱。”布木布泰一针见血的指出豪格奏疏中可取之处。
陈颜肯定了布木布泰的说法,“能力可以再锻炼,但大局观一定不可或缺,正所谓,‘有德无才,才不能助其成。有才无德,才必助其奸。’有德无才,或许才能不能够助其成事,但是起码不会坏事,如果无德但有才,他的才能用在坏事,就是很大的隐患。”
海兰珠看着越说越认真的布木布泰和陈颜,忽然掩唇一笑,打趣道:“瞧瞧,你们两个你一句我一句的,哪像拉家常,有一个布木布泰就算了,又来个塔哲跟她聊,瞧着跟皇上和诸王议政一样。你们两个还当什么皇妃,当什么福晋,太屈才了,该让你当个内大臣。”
陈颜垂首,布木布泰嗔道:“额格斯。”
几人又聊了几句,宫人来禀,说为海兰珠看诊的大夫已经到了殿外,海兰珠不想去,“大夫一个个的换,扎针、吃药,身子始终不见好,想来是不会好了,既然如此,何必再自寻苦恼。”
她看得很开。
布木布泰却急了,“额格其,不许说这样的话。走,和我看大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