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1 / 1)

剧组的排练一如往常。

在这个剧组待了这么长时间,伊莲发现整个剧组除了自己之外的人好像真的都很相信导演丹尼尔宣称的神迹,他们的种种表现看起来都不像演的。但是如果真的说这个剧组承担着类似于“洗脑传教”的重大任务,伊莲觉得也不像,丹尼尔写的那个垃圾剧本能洗脑谁啊?她之前让奥格来看过他们的彩排,奥格看完后的想法和她一摸一样:因为太过离谱以至于怀疑是反讽的喜剧片。

如果这个剧本真是霍尔送给丹尼尔的灵感,那伊莲恐怕得重新评估他的品味了虽然目前她已经觉得他的格调低得不能再低了。

此次排练的休息时间和以往稍有不同,好几个演员在讨论一个叫艾穆尔的小镇,他们无意中在化妆室捡到了一本被人遗落的书籍,上面记载着艾穆尔小镇的女巫传说,时间跨度长达数百年。丹尼尔听到他们的讨论后,也兴致勃勃地加入其中。

德斯蒙德镇的居民或多或少都听说过艾穆尔镇,这座距离他们约五百公里的海滨小镇,以风景秀丽和无与伦比的沙滩闻名,是热门的旅游胜地。然而,在德斯蒙德镇的人眼中,艾穆尔远不止于此那里的人以放荡、纵欲著称,对避孕和堕胎的宽容态度更是让他们嗤之以鼻。而更让两地水火不容的,是截然对立的政治立场,几乎仿佛身处两个不同的国家。

丹尼尔最近正为下个月圣诞节的演出场地犯愁,短暂犹豫后,他怀着“我要拯救那些无知、愚昧的可怜人”的悲悯之心,毅然决然地宣布剧组的首场演出将在艾穆尔镇最后一周的圣诞集市上连演五天!

虽然对丹尼尔的决定早有心理准备,但伊莲还是为自己故意丢下书、促成此事,并将间接影响艾穆尔镇居民过圣诞节的心情而愧疚了两分钟。

和德斯蒙德镇名字变化的历史相似,艾穆尔小镇(Elmyre)是由埃尔米尔(Elmire)变化而来。

伊莲看完了图书馆存放的有关德斯蒙德镇的所有书籍,完全没有找到任何有关女巫的记载。干净的显得诡异明明十八世纪末,这片大陆的猎巫气氛很是浓厚。她心底隐隐觉得这种诡异的干净和阿斯莫德的存在有关。在本镇无法找到有效线索的伊莲只能将重点放在另一个小镇:埃尔米尔,修女伊莲的家乡。

一开始,她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在网上搜索艾穆尔小镇和女巫的关键词,没想到艾穆尔小镇不仅完全不避讳谈及女巫的相关话题,甚至引以为傲。不仅有很多相关书籍记载着或真或假的传说,当地甚至还有一个女巫博物馆,里面放置的不少和女巫相关的“历史遗迹”。艾穆尔小镇最盛大的节日当属每年九月三十日的女巫节,全世界的女巫爱好者都会聚集在艾穆尔小镇举办集会。其次的盛大节日便是十二月份的圣诞集会,不少巫师文化爱好者会前往集会感受当地独特的女巫文化。

伊莲已经做好了登台演出被人丢臭鸡蛋的心理准备。

收拾完个人物品的伊莲和以往一样,刚走出剧院大门就看到了霍尔的车,对方跟以往一样沉默不语,伊莲则把头靠车窗上装睡,她才懒得找话题、一口一个“大人”的捧着对方聊天。就在她觉得这天和往常没什么两样的时候,手机响了。

伊莲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低头看了眼屏幕:是一串熟悉的手机号码。她就要果断挂掉前一刻,就听见两个星期没跟她讲话的霍尔开口:“接电话。”

伊莲心虚的瞄了一眼还在开车的霍尔,接通电话后抢先开口:“怎么又是你,我说了我不买保险,以后别再烦我了,再见!”她像是很不解气似的,挂完电话后又把手机关机,重重丢进书包。

奥格应该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吧?应该不会误会自己吧?伊莲有些紧张,过了半分钟,又觉得自己多虑了:拜托,奥格是谁啊?他脑子那么好使,肯定能猜到自己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欧洲的女巫节(Walpurgis ? Night)日期其实是四月三十日的晚上到凌晨,本文改了日期。

0044 睡梦

又是和之前一样的流程:洗澡、睡觉。

伊莲多少觉得麻木,反正对方最起码还维持着人样,顺便让自己养成了早睡早起的良好作息。发生性关系这种事对现在的她而言,更具象的表述应该是吃安眠药,某种意义上还没有安眠药的毒副作用。

洗完澡的伊莲看了眼镜子里愁眉不展的自己,郁闷的胡乱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在心里又默念了几遍“去死”,总算做好了走出浴室的心理建设。虽然浴室离卧室也就几步的距离、到床上就得赤裸身体,但是身为人类的自尊心还是让她裹了件浴袍。

搞不懂恶魔这种存在为什么要和人类搅合在一起。他们这种高纬度的存在不会觉得人类很无聊吗?如果是所谓的“恶魔需要人类的信仰才得以存在”,这个设定也说不通,现代社会信仰恶魔存在那套的人绝对是少数中的少数,如果人类的信仰对恶魔来说那么重要,这个世界就不会发展成为科学主导的世界;而且从霍尔的态度看,他似乎并不在意信众的人数。说实话,伊莲不觉得霍尔的目标是诸如毁灭世界、掌控世界这种宏大愿景,就像大部分人类很难从水浇蚂蚁巢穴得到快感那样,霍尔对人类的态度更像是无所谓,从他的行为举止和衣食住行来看,伊莲能感受到他对人类有一丝欣赏的成分在,类似人类研究蚂蚁行为、巢穴结构时的感慨。

难道霍尔是恶魔中的人类学家?类似于人类世界里“动物学家”的存在?伊莲赶紧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动物学家跟研究对象上床这种事也太恶心了。她不能再给自己制造精神污染。

神思恍惚的伊莲凭着身体的记忆走到床边,就在她刚靠到霍尔身上准备舔他脖子的时候,伴随着一声大吼“警察,放下武器”,卧室的门同时被狠狠踹开。

霍尔随手扯过毯子盖在俩人身上,将身上的人往床内侧一推,眼里带了点笑意起身看向门口举枪的人。

胡乱套了几件衣服做笔录的伊莲很想找个地把自己给埋了,尤其是做完笔录从房间出来、看见坐在客厅的奥格后,更是羞愧难当:“对不起,非常抱歉,我当时……让你误会了。”

身为警察的奥格在电话里听到伊莲那般的回复,以为她遭遇意外,加上之后手机关机,直接报警,警方那边则一路追查到了霍尔家,以为她被劫持,就破门而入

奥格皱着眉头,刚要说什么,就听见房间门开的声音,霍尔那边也刚好做完笔录,走了出来。

确认整件事是乌龙、完成现场笔录后,警方离开。

门关上后,伊莲还在沉思。奥格的表情明显就是有事想告诉她、但是碍于其他人在场没能开口。

经这么一遭,伊莲彻底没了做那种事的想法。她假装喝水的时候,努力想着借口,最后的所谓借口、也算的上是事实

“作业忘写了。”

伊莲一个人边打哈欠边在台灯下写作业。这些作业下周交,她本来打算明后两天周末写完,但现在变成了她的所谓借口。伊莲又喝了口冰水,让自己打起精神,盯了会房间门,确定没什么奇怪的声音后,偷偷从书包里拿出手机。

开机便是奥格的两个未接电话和一长串信息。信息内容是霍尔有问题,他的父母不仅信仰邪教,并且曾被指控多起少女谋杀案,最后均因检方证据不足而撤销指控。

看完奥格消息的伊莲总算明白对方今天晚上为什么这么着急,心里顿时有种说不上来的惆怅。明明说好了一起面对这场“灵异事件”,他对自己如此坦诚,冒着撤职的风险帮自己查了这么多事情,但自己却无法做到同样坦诚的对待他,连最简单的信息共享都做不到。伊莲觉得如果自己是奥格,被如此对待,感受到善意的同时,更多的肯定是失落和不被相信的难过。

但是她没有别的选择。毕竟她面对的是阿斯莫德,不是物理意义的人类。她有一个隐隐的推测:阿斯莫德可以读取附身之人的记忆。她能相信、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伊莲想了一会,回复:谢谢你的消息。不用担心我,目前一切都好。

放下笔的伊莲抬头看到的便是窗外隐约亮起的天色。她强撑着站起来,让自己别睡着,半闭着眼睛摸索到卧室,一看到床上躺着的人影,就躺在对方身上,她的身体刚碰到对方的皮肤,整个人就睡着了。

睡梦再次变得极不安稳。

她赤脚站在炎热的沙漠上,头顶是明亮的月亮和数不尽的星星,它们错落在宛如深蓝色幕布的天空,令她仿佛置身浩瀚无际的宇宙。从没来过沙漠、见过此景的伊莲有些动容,刚准备躺下欣赏星空,脚底突兀传来奇怪的感觉,像是下面的沙子里埋藏着蠕动的东西。

那股让人头皮发麻的触感使得伊莲往后退了好几步,她紧张的看向前方不断陷落又上升、向着她移动的长条状的沙堆,下意识继续往后退,一开始还是大步走,最后因为那个东西速度的加快,她被吓得直接转身狂奔。

这种情况应该报警还是打消防电话?伊莲边跑边要从衣服口袋拿出手机,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穿的与其说是衣服、不如说是毯子,仅仅在胸口处有一枚固定用的别针,形状看起来就像一条盘起来的蛇,恶心又古怪。

我在做梦。

直到此刻,她才有了这个意识。她的脑子空荡荡的,只剩下“我要赶紧醒来”这一个念头。她不知道自己在沙漠里跑了多久,眼前始终是星星点点的夜幕和无际的黄色沙漠,一直到没了力气,她才停下。“这只是梦”的侥幸让她生出了些许回头的勇气:身后只有自己深深浅浅的脚印,刚刚的“蠕动”似乎只是幻觉。

伊莲迷茫的站在原地,过了片刻,狠狠咬了口自己的胳膊,在心里默念着“醒来”,然而睁眼,面前还是这片亘古不变的星空与沙漠。

0045 恶魔的自白

“……让我成为您意志的器皿……”

被少女声音唤醒的阿斯莫德几乎忘了自己已经沉睡了多久,他看向四周,还是那个黑暗的地下室,上次在此地举行召唤仪式的是个白胡子老头,灵魂里写满了贪婪和虔诚,可惜是个男的。最后哪怕他的血液流尽、被教会抓住杀死,自己也没有出现。

他需要的是一个女人,一个能够生育的、看起来符合他审美的女人。

而此刻,跪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既找到了自己留下的羊皮纸卷,也读懂了自己的指示,甚至还知道准备好祭品。

在人类的世界,他只是一团无法被看到的透明介质,他需要一具身体作为行动的载体。但是那毕竟不是他的身体,他想要一个真正的自己的躯体,真切的作为“人类”感知他们感知到的一切,彻底看透他们的灵魂,知晓他们到底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