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翎忍不住道:“真好!”

姜迈看?着她, 也不由得微笑起来。

清风送过来一阵面粉的醇厚香味,夹杂了核桃的浓香和?一种干燥的、热腾腾的气息。

乔翎特地到?锅前去看?了眼具体的做法。

卢梦卿衣襟上沾了一点?白,瞟了她一眼:“怎么, 想偷师?说好的酒呢?”

乔翎有点?不好意思:“不要催, 在酿了在酿了!”

卢梦卿摆摆手撵她:“去去去,到?那边儿坐下, 我这儿马上就?好。”

卢府的侍从早就?送了时鲜的瓜果和?几样?爽口小菜来, 韩家三口业已落座。

乔翎到?姜迈身边坐下,同韩少游道?:“听说吏部?已经送了赴任的告身过去?”

卢府的侍从送了酒器过去。

韩少游打开乔翎带来的那坛酒, 用酒提打了, 先斟一杯与姜迈, 同时道?:“最晚七日, 我们夫妻二人便要动身, 南下永州了。”

姜迈向他致谢一声, 继而奇道?:“韩相公与夫人同行, 那令郎?”

他注意到?, 韩少游方才?说的是“夫妻二人”。

韩少游先说:“当?不起一句‘韩相公’, 以后该称呼‘韩司马’了。”

继而才?道?:“永州路途遥远,舟车劳顿, 小儿年幼,带着他远行,只怕多有不便,是以我们夫妻商议之后,便决定将他托付于梦卿顾看?,只我们二人南下。”

姜迈颔首道?:“倒也是个稳妥的法子。”

韩夫人则说:“我在南边也有一些仇人,带着孩子,也是累赘。”

姜迈:“……”

姜迈又一次颔首:“小心无大错。”

乔翎递过去杯子,以便于韩少游斟酒,同时义薄云天道?:“我在南边也有一些朋友,回去写封信给羊姐姐带上,或许他们可以帮你杀一些!”

姜迈:“……”

韩夫人动容不已:“乔太太有心了!”

姜迈:“……”

韩少游在旁小心翼翼道?:“过去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就?叫它过去吧……”

韩夫人瞥了他一眼,同乔翎碰一下杯,仰头?饮下后道?:“我们女人说话?,你别插嘴。”

韩少游与姜迈对视了一眼,相顾无言。

这档口卢梦卿送了刚出锅的饼过来,就?着侍从送来的水洗了手,便来落座。

往席间看?,却是卢梦卿的饼,韩少游的鸡,乔翎带的酒,外?加卢府的几样?小菜,韩夫人自家种的果子,不算丰盛,但是足够亲切家常。

卢梦卿举杯敬几位来宾,几人笑着回敬,席间难免说起韩少游夫妇即将南行之事,然而气氛却也同戚然亦或者离别迥然不同。

酒过三巡,韩少游就?着拍子用筷子敲碗,叮当?作响,隐约节律,卢梦卿击案作响,曼声轻吟:“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得欢当?作乐,斗酒聚比邻……”

小奚不知何时带着金子回来了,立在一边,含笑的看?着自家太太。

乔翎倒是想起另一事来,借着今日席间有几位博学之士,赶忙问?了出来:“我看?本朝的史书,对于隐太子的论述相当?之微妙……”

卢梦卿听罢,不由得笑了起来:“本朝史书讲隐太子居然还?会微妙?哈哈哈哈哈!”

韩少游也笑着吟诵起来:“尧舜不胜其美?,桀纣不胜其恶。传言失指,图景失形!”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大笑出声。

乔翎哈哈哈哈哈,然后有点?委屈的向姜迈求助:“这是什么意思啊?”

姜迈借着衣袖遮掩,在桌下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韩司马的意思是,人很?容易人云亦云,反而错过了真实本身。”

韩少游则道?:“从前有个故事,说宋国有家人打井,从井里得到?了一个人,流言一经传开……”

韩夫人相当?冷酷无情的打断了他:“我看?你是老毛病又犯了。”

继而道?:“不要引经据典,说些叫人明白的话?来听!”

韩少游于是收敛起笑容,言简意赅道?:“据我多方观测、几经考证,隐太子多半参与了当?年的高后之乱,甚至于,他很?可能是核心人物之一,是以所谓的自我放逐于草野间,几乎可以肯定是假的,他大概率在谋逆不成之后,为高皇帝所杀!”

“至于当?世我们所见到?的,也不过是前人想要让我们见到?的罢了……”

说到?此处,他微妙的朝乔翎眨了眨眼:“乔太太,别人不知道?,你总该知道?吧?”

乔翎心说我还?真不太知道?!

但是二弟他,好像知道?呢。

打从监狱当?中?初见,乔翎就?发现了,卢梦卿是个好奇心相当?重的人,可是这会儿自己同韩少游说了半天,外?界对于自己是不是公主的讨论甚嚣尘上,他居然连问?都?不问?,大概率不是因为不感兴趣,而是因为他很?清楚这段过往。

只是这会儿他不做声,显然是不想谈这个问?题,乔翎当?然也就?没必要硬把人拉出来问?个二四五六了。

……

越国公府。

乔翎今日往卢梦卿家中?做客,同往的只韩少游一家罢了,又知道?韩家素来简朴,眼下也无仆从,当?然也就?不会浩浩荡荡的带着人过去,是以除了乔翎夫妻二人之外?,也就?车夫与一队扈从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