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车内气氛有些凝固的时候,游阙不知看见什么,出声询问道:“前面在做什么?好像有虫在挖东西。”
许岑风的导游身份终于派上了用场:“这条观光线路是新修的,前段时间施工队在底下发现了神庙遗迹,据说年代久远,不过目前还在挖掘当中,没办法带你们过去看了。”
桑亚听见“遗迹”两个字,晃了晃后脑的马尾辫,依稀想起他在黑石监狱里挖矿的时候好像见过:“北界也曾经出现过这种数万年前的遗迹,不过里面没什么东西,都是一些石窟上的壁画。”
虫族总是热衷于探索未来,对于过去的事反倒不那么热切。因为他们认为过往无法改变,就算知道也没什么用,并不会给他们现在的生活带来太大的进步,桑亚也不能免俗。
车辆行驶平稳,许岑风侧靠着法厄斯身旁的座椅扶手,双手抱臂也能站得稳稳当当。他不知想起什么,慢声道:“其实有时候探索一下过去也没有坏处,虫族的发展与起源至今是一个谜团,例如雄性是如何诞生的,雌性是如何诞生的,亚雌又是如何诞生的?至今都没有一个解释,毕竟根据史料记载,虫族最初可以无性繁殖。”
许岑风这个问题倒是把大家给问倒了。
法厄斯总觉得许岑风身上有很多秘密:“你知道?”
许岑风迎着大家的视线,沉吟了一瞬:“不算知道,只是在开发密林的时候,遇到了几名年老的东部虫族,听他们闲谈过几句。”
太阳下沉,林木幽幽,他慢慢讲述着那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据说在很多年前,虫神其实是有两位的,一名银发红眸,也就是赫勒弥斯,一名黑发黑眸,姓名无法考究。”
“他们两个相互结合,诞下了后代,雄虫继承了黑眸虫神的基因,所以体质较弱,雌虫则继承了赫勒弥斯的基因,好勇善战。但因为后代血脉逐渐稀释变异,许多年后又诞生了心灵手巧的亚雌。”
“强大的力量需要制约,赫勒弥斯虽然战无不胜,但精神力却时常会陷入狂躁,这个时候只有另外一位虫神能安抚他。”
许岑风好像知道什么,但是讲得很隐晦,仅仅只当做一个传说趣闻。他看向远处寂静的旷野,用指尖隔空描摹着暗色的山岭,声音低沉道:
“等级越强大的雌虫,体内属于赫勒弥斯的那一丝血脉也就更多,他们不仅觉醒了神明的力量,也继承了他的‘痛苦’,所以唯有雄虫才能安抚。”
桑亚冷不丁出声:“黑发黑眸?那不就是纯血雄虫?”
尤斯图也似有所悟:“怪不得黑发黑眸的虫都是纯血,原来是继承了那位黑眸虫神的基因。”
桑亚闻言下意识看向自己的雄主,游阙是黑发棕眸的。后者察觉到他的视线,淡定开口:“棕色和黑色都差不多。”
桑亚用指尖勾了勾他的掌心,似笑非笑道:“也是,这样更特别……”
没过多久,大巴车就抵达了野营的地方。等下车的时候众人才发现,他们刚才只不过绕着那片正在挖掘的神庙遗迹转了一大圈,从后面来到了正面。
路远跃下大巴车,鞋底落在草地上发出一声轻响:“嘶,这座神庙还挺大的,我们在旁边野营会不会有点危险,地塌了怎么办,要不再往里面挪挪?”
“不能挪。”
许岑风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后,神情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持:“不能再往里面挪了。”
路远不解:“为什么?”
许岑风却没解释了:“走吧,先进去再说,等会儿还得生火烤肉,弄太晚了不好。”
路远见状也没放在心上,跟着一起进去了。许岑风性格细腻,安排野营亦是妥帖周到,只见草地中间架着一个篝火堆,烤肉器具一应俱全,四周扎着几个军用帐篷,睡袋杯具都是崭新的。
“虽然可以请厨师来帮忙烤肉,不过我想这种事还是自己动手比较有意思,大家喜欢吃什么可以随便拿。”
许岑风语罢简单介绍了一下饮用水的存放位置,然后拿了几串食物走向法厄斯,却见对方正坐在火堆旁怔怔出神,有些心不在焉。
“在想什么?”
许岑风下意识伸手,法厄斯却反应极大地抬头看向他,那双幽绿的眼眸暗藏凶狠残忍,像一只被触犯领地的野兽。
许岑风一顿:“……”
法厄斯猝不及防对上许岑风的视线,终于回过了神,当他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时,眼中飞快闪过了一抹慌张,但迫于性格又不知道怎么开口道歉,只能僵着坐在原地。
好在许岑风并没有在意这些。他将烤肉放到一旁,在法厄斯身旁落座,低声问道:“怎么了?发什么呆?”
“……”
法厄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自从来到密林之后,就莫名感到了一阵心悸,脑海中总是闪过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时而是漫天大雪,他浑身是血地躺在野外被异兽分食,时而是一抹跌跌撞撞逃走、但酷似许岑风的背影。
这些场景无论哪一个都给法厄斯带来了莫大的刺激,他的眼眸因为充血变得通红,在跳跃的篝火旁甚至显得有些狰狞。
“没事……”
法厄斯闭目缓缓吐出一口气,仿佛是为了欺骗自己,又用力重复了一遍:“我没事。”
饶是许岑风心思细腻,此刻也猜不到法厄斯反常的缘故,只能思考是不是对方的精神力暴乱期快到了,晚上该补一次安抚。
“等会儿吃完东西早点休息吧。”
许岑风语罢低头认真烤肉,耳畔却冷不丁想起了一道低哑阴沉的声音:“许岑风……”
许岑风:“嗯?”
法厄斯问他:“有一天你会不会离开我?”
许岑风动作一顿:“……”
这句话听起来仿佛只是普通情侣间确认安全感的小情趣,但对于许岑风这个上辈子曾经真的离开过北部的人类来说,竟莫名有些锥心刺骨。
许岑风低着头,许久都没动,手里的肉串都烤糊了,火舌险些顺着铁签蹿到指尖。他反应过来慌张把肉串放到一旁,用纸巾擦了擦手上溅到的油脂,勉强笑了笑:“为什么这么问?”
法厄斯死死盯着他,眼睛里面依稀还能看见血丝:“我想知道。”
“许岑风,回答我。”
许岑风闻言低低喘了口气,心脏好像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压得难受:“不会,别想那么多。”
他答得笃定,法厄斯闻言眸中的暗沉也褪了几分,一缕红发悄然滑落在脸侧,莫名显得他有些狼狈:“许岑风,别骗我,你知道,我最讨厌被骗了。”
说讨厌都是轻的,是恨,咬牙切齿的那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