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乩野打量殷乐漪一眼,“不然我带你出来作甚。”
让成衣铺的人上门来送衣既引人注意,又暴露了宅院的位置,倒不如让她?自己去买,越普通平常一些,越不会招人瞩目。
今日春光好?,风和日丽。
沿路的街道两旁皆是各式各样的摊子?,摊贩挑着?东西沿街叫卖,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一派热闹繁华之景。
殷乐漪从风吹起的帷幔缝隙里窥见了这一幕,心中不觉开心,反倒想起鄯州城里百姓们?为了一口清粥在冬日里排了好?几个时辰的场景。
成王败寇,得胜国的百姓便能?安享康乐,输国的百姓却只能?挨饿受冻。
这又是什么?道理呢?
直到与陆乩野暂时分头,殷乐漪仍对这些事有些耿耿于怀。
陆少将军几日前才声势浩大的回城,加上他白发玉面的外貌又实在打眼,不便和殷乐漪同行,便留了傅谨隔着?一段路跟着?她?。
殷乐漪走?到成衣铺时,路过一个摊子?。
摊上杂乱的摆着?一堆字画,摊贩坐在后面有气?无力的喊:“贱卖啦贱卖啦……”
殷乐漪扫了一眼那些字画,画上或有尘土或有破损,品相极差,要么?是没?有妥帖保管,要么?便是他人丢弃的废品。
但殷乐漪却在瞥到一幅画时眼前一亮,她?走?过去问道:“我可否仔细瞧瞧?”
摊贩连忙站起来热情?招揽:“自然能?!”
殷乐漪展开画轴,上面绘着?一幅小儿学画之景,将稚童握笔学画的神?态画得惟妙惟肖,但最令殷乐漪眼前一亮的是这稚童笔下的画中亦有一幅景象,画的正是彼时正在画他的男子?。
作画之人亦成为了画中稚童画笔下的景物,点睛之笔,令人十分惊喜。
只是这画似乎也有些年头,画纸边缘有些泛黄,加上保管不当看上去有些旧。
殷乐漪惋惜之余,又想到傅谨提到陆乩野新府邸之事,陆乩野帮她?打听亲人的下落,她?也理应回赠些东西以示感谢。
若他也是和她?自己一样会赏画之人,应该也不会因为这幅画的旧而嫌弃。
殷乐漪回身看向傅谨,傅谨看她?拿起这幅画便爱不释手,便知道她?想将其买下。
他走?过去替殷乐漪付了二十文后,忍不住提点道:“公……小姐,这样的画便是给十文都算多的了。”
殷乐漪把画轻柔地卷起来,“十文是多少?”
她?从小养在深宫,虽然知晓民间需用钱财才能?交换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但金银却毫无概念。
傅谨被问的一噎,不知该如何解释十文是多少,挠头道:“咱们?还是先去看成衣吧。”
“好?。”
殷乐漪卷好?画轴,走?进?了成衣铺。
傅谨一介男子?不便入内,只在门外等着?。
铺子?内挑选衣裙的女子?多是结伴而行,又或是家中丫鬟陪着?小姐,像殷乐漪这样独身一人的是少数。
铺中的掌柜倒很是热情?,见殷乐漪一人,便主动为她?介绍都城中如今新颖的衣裙式样。
“我观娘子?身段婀娜,穿这条石榴红裙,配上一件坦领上襦,再?搭一条翠绿披帛。一定艳丽的美不胜收!”
殷乐漪听她?介绍,心道魏国盛行的女子?穿着?果然和晋国不同。
晋国文人才子?大儒众多,盛行的穿着?便也是清雅脱俗,飘飘如仙般最佳。反观魏国,却极重这浓墨重彩,连女子?穿着?也都是大红大绿这等艳丽之色。
“可有清雅一些的颜色?”
“这……”掌柜面露难色,思索片刻道:“倒是有,只是式样旧了些。”
“无妨,你拿与我试试吧。”
掌柜去取了一套粉色裙衫来,“我来帮娘子?试衣,若尺寸不合适,我们?铺子?可以改。”
“劳烦了。”
掌柜熟能?生巧,不一会儿便为殷乐漪换上了新衣裙,带着?她?走?到外边的铜镜前,镜中印出个如春色般动人的女娇娥,面容虽被帷帽遮挡,但身段气?质却出尘脱俗,不是寻常女子?能?够比拟的。
就连铺中看衣衫的女郎们?也不由得被她?吸引,赞道:“娘子?,你这身段出落得可是真是亭亭玉立……”
“竟将这淡雅的颜色穿的如此好?看,今日也是让我开了眼。”
陆聆贞本在铺子?二楼挑选华贵的衣衫,却突然听见一楼传来吵嚷之声。
她?被搅了兴致,风风火火的走?到楼下,见一群女子?围着?一个连容颜都被遮挡的女子?夸赞,更是不屑。
“掌柜的,你是给她?试了什么?罕见的裙衫,让一屋子?的人都围着?她?转。”陆聆贞趾高气?扬,“我竟还没?来得及入眼,却叫她?人抢了先,可是你这间铺子?没?将我放在眼中?”
越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掌柜哪里敢怠慢,连挑选衣衫的地方?都留给她?单独一层。
“陆小姐哪里话,这位娘子?试的是好?几年前的式样颜色了,这样的衣裙我怎敢拿给您挑……”
陆聆贞自然是知晓的,但她?出身显贵,从小便是众星捧月般长大,到了哪里都容不得旁人比她?更出风头。
“即如此,那便也给我找一套那位娘子?身上所穿的衣裙来,我也想看看这淡雅的衣裙到底有何魅力。”陆聆贞轻蔑地瞥一眼殷乐漪,“竟能?将连面容都羞于示人的女子?,也能?衬出几分颜色。”
殷乐漪听出这女子?口中的奚落之意,不过是在说?她?容貌难以见人,全靠身上的衣衫衬。
她?从小便被人赞誉美貌,即便殷乐漪未自恃美貌凌驾于他人之上,但并不妨碍她?知晓自己这张容颜有多倾国绝色。
所以被人明嘲暗讽的说?长得难看,她?其实并未生气?,只是觉得有些好?笑。